俄羅斯總統蒲亭任何關於國際區域軍事衝突熱點的表態,都會引來全球軍事專家的關注,原因很簡單,美國、俄羅斯、以色列等皆為全球反恐/區域實戰經驗最豐富的國家。
以最近的阿富汗事件為例,在美軍自阿富汗撤軍後,俄國專家皆認為,美俄雙方經過多年來的反恐戰爭後,都認知到了一個重要事實,那就是:無論對敵人有多大的壓倒性軍事優勢、擁有幾乎無限的財政資源、甚至國內政治和國際上的強力支持,都不能保證最終的勝利。也就是說,試圖將某種敵方不願意接受的政治社會價值觀強加給對方,只會帶來失敗。蒲亭對於中國對台灣發動軍事攻擊行動的這一個假設性問題的認知,都建立在俄軍本身的實戰經驗上面。
10 月 12 日,俄國外交部長拉夫羅夫在訪問接壤俄羅斯與中國的塔吉克時表示:「俄羅斯與大多數國家一樣,認為(consider)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並將以此作為俄羅斯外交政策的前提。」
10 月 14 日,俄羅斯總統蒲亭接受美國媒體 CNBC 專訪,罕見的在台海議題上表示「(在台灣問題上)中國不需要使用武力。以購買力而言,中國已經是凌駕美國的最大經濟體。中國憑藉其已經超越美國的經濟體力量與經濟潛力,並可執行其國家目標。」而值得注意的是,蒲亭講完台灣議題後,立刻在南海議題上再次強調表態,俄國在南海的立場是中立(也就是希望爭議國應該自行解決糾紛)。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 6 月 15 日,蒲亭在接受《NBC》(美國廣播公司)專訪,主持人西蒙斯(Keir Simmons)問到敏感議題:「如果解放軍對台灣採取行動,俄羅斯會有何動作?」蒲亭笑著回答說中國武力攻打台灣這個假設性問題他無法回答,在他的認知裡面(所得到的情報掌握),都沒有顯示中國想要軍事武力攻擊台灣(也沒有這方面的計劃)。
這也微妙的透露出了俄羅斯政府對於台灣的立場 —— 即俄國在台灣和中國的軍事戰爭這方面的嚴肅議題上,秉持中立立場,未公開支持任何國家(包括中國)以武力攻擊台灣。而需要注意的是,截至目前為止俄羅斯官方從未承認中國的南海九段線主張。
《信傳媒》的北風北作者所寫的一段,筆者認為完全正確,這位作者寫道:「 解讀俄羅斯總統蒲亭的『中國不需要在台海問題上使用武力』,拐個彎就是明白表示『俄羅斯不需支持中國在台海問題上使用武力』。而且以中國當前面對限電危機以及房地產行業可能衍生的金融危機,蒲亭口中的『中國已經超越美國的經濟購買力』,其實是明白暗示中國未來在糧食與能源,甚至是軍事武力整備上必須仰賴對俄國採購的高級斯拉夫式幽默。 」
資料參考:2021/10/15 信傳媒 當戰狼遇到北極熊 普丁「中國不需要在台海問題上使用武力」的弦外之音
幾乎所有包括中國在內的外媒都極為關注俄羅斯政府細微的 「外交修辭內容」,不少外媒關注的不是拉夫羅夫究竟說了些什麼,而是他在講話中遺漏了什麼。沒錯,這是最大的重點。拉夫羅夫完全沒有說要支持中國以軍事方式對付台灣,蒲亭也更是強調了中國的經貿實力,不需要以武力對付台灣。甚至連俄國國內知名的親中派學者安德烈.科圖諾夫(Андрей Кортунов)都推測:「結合俄羅斯總統和外交部長的表態,可以推論俄羅斯認為任何使用武力包括在台灣議題上,都會是失敗(外交或軍事層面、除了俄國切身利益問題外)。」
拉夫羅夫做出上述言論,只是確認了俄中戰略夥伴關係的存在,因為俄中關係不是軍事同盟。同時中國對台灣的軍事言論已引起了俄國官方的注意。
蒲亭的所有言論,都是基於俄國目前的軍事理論。俄羅斯聯邦自 1991 年蘇聯解體獨立以後,在蘇聯末期經歷過阿富汗塔利班戰爭,隨後經歷了兩次車臣戰爭、喬治亞戰爭、敘利亞的伊斯蘭國(ISIS)剿滅戰爭、克里米亞事件及烏克蘭東部衝突。
經過實戰考驗的俄軍理論認為,現代戰爭的重要特性在於長期性質,已無法將其簡化為決定性的戰爭或一系列決定性的軍事行動。即使是阿富汗戰爭或伊拉克戰爭中的迅速軍事行動,也表明這是長期消耗戰的一環,現代戰爭如果無法一次消滅敵方的有生力量,那就代表這場戰爭很有可能失敗。
現代戰爭的關鍵因素在於是否能讓敵方領導人的意志力喪失,以及國家的動員程度成為現代戰爭最大的關鍵。因此俄方認為,戰爭的核心還是在意志(精神)(政治、資訊、心理)層面展開。
2019 年 7 月 24 日,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了長達 2.7 萬字的《新時代的中國國防》白皮書,可以發現一件事情,與以前相比,在新學說中提及俄羅斯的數量增加到 24 次,11 次提及美國,7 次提及台獨。而在 2015 年,中國在軍事學說中僅 2 次提及俄羅斯。解放軍於 2018 年 8 月至 9 月史上首次參加了由俄軍組織的 Vostok-18 戰略軍事演習。
俄羅斯軍方一直都有主流想法,認為自 2009 年以來,中國已準備好與俄羅斯作戰,到目前為止許多俄羅斯專家仍然認為,中國的主要國安目標對象是俄羅斯。俄中兩國之間的邊界長度也是世界之最,一旦發生軍事戰爭將難以想像一條長長的共同邊界和足以摧毀雙方經濟的核武彈藥庫。如果兩國爆發軍事衝突,將是世界大戰規模戰爭。軍事衝突的發生還會直接威脅到北京,因此和俄羅斯保持穩定的關係,有助於中國政權以及中俄戰略關係的穩定。
按照俄方估計,中共軍事部署核心在兩個地區:瀋陽和北京地帶,在遠東和外貝加爾山脈直接與俄羅斯接壤,共 22 個師,包括解放軍 9 個裝甲師。蘭州軍區有 2 個坦克師,該師與中亞,蒙古和俄羅斯西伯利亞州相對。同時一個坦克和一個機械化師位於中國中部的濟南軍區,被認為是北京、瀋陽、蘭州和南京地區的訓練後備測試和戰略後方。中國在 2006 年和 2009 年舉行了歷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軍演,俄方當時認為這是中國在暗示已準備好和俄羅斯對抗的準備。
俄羅斯向中國出口商品以各種原物料和能源為主。多年來俄羅斯一直試圖改變雙邊貿易結構,但都沒有結果。俄羅斯認為,美中貿易戰影響美國天然氣進軍中國市場,中國同時正在減少煤炭使用以及陷入的能源危機,這些都為俄羅斯天然氣更多佔領中國市場提供機會。俄國天然氣工業公司認為中國的天然氣需求到 2025 年時將增加 80%。
同時俄國也一直把能源當成武器施加地緣政治影響,可以隨時關閉閥門停止向他們不喜歡的國家供應能源。例如俄羅斯幾年前在嚴寒的冬季曾切斷過對烏克蘭和歐洲國家的天然氣供應。
值得注意的是,俄羅斯目前已經成為中國市場最大原油供應商。俄羅斯天然氣更多佔領中國市場也意味著中國在能源領域對俄羅斯的依賴進一步加深,現在天然氣價格正在不斷飆漲。
除了直接向中國供應天然氣外,俄羅斯也在推動興建經過蒙古的天然氣管線向中國供應天然氣。
中國的軍事武器細節數據一直都非常保密,讓外界難以仔細分析中國目前的軍事實質概況,而只能透過中國官方的積極正面的大外宣來獲得部分資訊。尤其是在《禁止核子擴散條約》(Nuclear Non-Proliferation Treaty, NPT)的五個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中,只有中國沒有公佈有關核武庫存規模的詳細統計數據。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在分析中國飛彈和發射載具時,會發現這兩者之間數量上有巨大差異的原因。
俄羅斯軍事專家安德烈.皮昂科夫斯基(Andrei Piontkovsky)曾指出,中國解放軍仰賴從演習中獲得實戰經驗。但是,事實上一個國家的軍隊只有在真正的敵對實戰中才能獲得經驗,目前中國只有在距今 41 年前的實戰經驗,而且表現非常糟糕。
尤其是在海軍方面,美國和中國的主要戰爭應是以海軍決戰,而中國海軍沒有兩棲作戰的經驗,對於中國軍力威脅,台灣已經準備了數十年,每個潛在登陸點都有抵抗方案,「登陸台灣若不是史上最難的兩棲作戰,也會是其中之一」。尤其是核子潛艦,80 年代建造至今未出海過,094 型戰略核子潛艦依舊有很大的缺陷,比如說它巨大的噪音很容易被敵方的聲納發現。若要具體的比較,094 核子潛艦只相當於蘇聯核潛艦 70 年代的水準,與美俄裝備的戰略級核子潛艇根本沒得比。幾年前美國軍方曾有一份報告,指出中國作為彈道飛彈載體的 094 型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艦(SSBN),無法從水下位置與作戰指揮部進行通訊。因為這樣,中國的潛艦必須要浮上水面或是往水裡丟一個特殊浮標來讓作戰指揮部知道自己在哪裡。
在戰略轟炸機層面,中國仍然以轟-6 基本型,轟-20 仍在艱難研發中(暫訂 2025 年服役,模仿美軍 B-2 幽靈戰略轟炸機的氣動布局方式)。轟-6 為 60 年代中國獲得蘇聯授權生產的長程轟炸機 Tu-16,為核子三位一體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中國現役唯一的戰略轟炸機,預計將至少服役至 2030 年,甚至更久。但這些轟-6 更像是中國航母的重型戰鬥機,中國解放軍目前與俄國狀況類似,都嚴重缺乏遠程轟炸機。
俄軍總參謀部瓦列里專家(Валерий Запаренко)對此表示,從戰略和作戰技巧的角度來看,中國解放軍將需要進行一次空降突擊行動(Воздушно-Морскую Десантную Операцию, ВМДО)也就是在被佔領的領土上著陸作戰戰略和作戰空中和海上降落。空降作戰行動是最困難的軍事行動之一,若要成功執行,需要在戰略指揮下的武裝力量幾個部門的大型編隊和單位的共同配合協調。
實施空降突擊的主要條件之一是有制空權和制海權。確保海上的兩棲攻擊及其支援力量不受威脅。這也是一項非常艱鉅的任務。
為了成功進行空降突擊行動,必須確保在登陸區佔有對敵方的部隊至少一半的總體優勢,在主要作戰方向上至少具有 3 倍優勢,或 4~5 倍,並直接在登陸區突破敵人的兩棲防禦系統…為了佔領台灣這樣的島嶼,需要至少幾個空降師和旅,在兩棲攻擊中至少包括 5~7 個聯合兵種師以及海軍陸戰隊的編制。
而這樣僅能捕獲台灣陸地上的 1~2 個前哨陣地。然後中國需要從海上調動數十萬名軍力攜帶武器和裝備,然後用適當的資源和技術手段來繼續為這一前線小組提供後勤補給。
中國目前是否有足夠的軍用運輸機,大中型登陸艦來供如此龐大的登陸軍力需求,目前顯然不夠。
此外,有必要了解中國空軍和海軍是否能夠不受威脅的獲得完全的制空權和制海權?因為沒有這一點,任何空降突擊行動都注定要失敗。另外,應該注意的是,從中國到台灣的距離是 150 公里,這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在 1944 年 6 月的諾曼底登陸中,從英國南安普敦到諾曼底海岸的登陸部隊必須走相同的距離甚至更多。
中國軍方的文件中,對台灣的戰爭被描述為現代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兩棲作戰。中國認為,如果解放軍在兩週內未能佔領台灣,那麼這場戰爭將毫無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亞太地區的許多國家目前都不懼怕中國的擴張,而這些國家都是台灣的潛在盟友。包括日本、韓國,甚至是社會主義國家越南。俄國有分析認為,所有這些國家都能為台灣提供從金融到軍事方面所需的支持。當然,北京也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因此中國不急於對台灣採取任何激進的行動。因為目前台灣不會對中國構成嚴重威脅。
基於上述,在蒲亭政府的認知裡面,台灣是屬於國際關係及秩序的一環,結合近代的反恐戰爭經驗,並結合中國目前國內遇到的能源狀況、社會維穩、軍事資訊不透明,以及美國對台灣的再三強調的支持等一些重要因素,克里姆林宮明確認為目前台海發生戰爭的機率非常低。
因此從心理層面上來講,北京很難決定對台灣發動軍事進攻的這一行動。對於美國來說,中國對台灣的侵略佔領將是一個很大的麻煩。但對於中國而言,佔領台灣的行動失敗,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是一場絕對的災難,戰爭失敗對於任何國家來說,都會威脅到其本國政權的崩潰。
資料參考:
2021/10/13 TASS Путин считает, что КНР нет необходимости использовать оружие для решения своих проблем
2021/07/28 生意人報 Китай подкрался незаметн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