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21)前台北市議員游淑慧在臉書貼文指出,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的作品〈哀敦砥悌(Identity)〉,將已經與中華民國斷交的邦交國以「賣友求榮」、「冷血動物」、「貪得無厭」等字眼諷刺,煽動民眾的排外情緒,實在不妥。然而柯文哲對此卻回應「把館長記過」,也遭到藝術界抗議,柯文哲也在昨(23)日表示用語造成誤會、他要道歉。
台北市立美術館自 7 月 25 日起到 10 月 25 日舉辦「秘密南方:典藏作品中的冷戰視角及全球南方」展覽,在展覽的眾多作品中,藝術家梅丁衍創作的作品〈哀敦砥悌(Identity)〉,將已經斷交的邦交國如巴拿馬諷刺為「冷血動物」、索羅門群島為「鐵石心腸」、薩爾瓦多為「恩斷義絕」…,引起台北市議員游淑慧、羅智強等人質疑,這是煽動民眾的仇外情緒,展在台北市立美術館並不恰當。
游淑慧表示,國際關係本是現實,分分合合,而台灣還是需要更多朋友,即便我們的外交工作艱難,外交形象上也不需像恐怖情人一樣,分手無好話。藝術雖不需要老掉牙的強調「善與美」,個別藝術家的創作自由我們也尊重。然而既然展出地點在台北市立美術館,「這樣的展出代表台北市官方或市民的立場嗎」?她最後也表示,北美館是市立場館,策展內容應是公眾可接受的藝術,最好別搧動仇外或情緒發洩的元素。
台北市立美術館則回應,該件作品由藝術家梅丁衍所作,以當前國家外交處境作為討論議題,使用「患難與共」、「情隨事遷」等詼諧語法,呼應臺灣政治現實不斷經歷變動的處境。《哀敦砥悌》為英文 Identity(意指身分認同)的音譯,以諷刺方式詮釋複雜的國際局勢,回應人民受挫情感,此為藝術家的表現角度 ,並不代表集體言論。至於,創作者以反諷方式呈現部份人民心聲,不代表國家集體意識,有關民眾的解讀與各種回饋意見,北美館將轉知藝術家梅丁衍,作為創作參考。
在接受台北市議員羅智強質詢時,台北市長柯文哲對此事則回應,「把館長記過就好」,但這樣的回應也引起藝術界反彈。台灣視覺藝術協會對此事件表示,社團法人台灣視覺藝術協會(簡稱視盟)基於捍衛藝術自由及維護藝術工作者權益的立場,提出以下三點回應,表達對於臺北市議員游淑慧、羅智強及臺北市長柯文哲之嚴正譴責:
一、機關首長與民意代表應捍衛藝術工作者的權益,非在不清楚該作品創作意義與脈絡的情況下,基於指稱的煽動仇外情緒的輿論壓力下,箝制創作及表現自由,藝術並非為政治服務。
二、柯文哲市長表示「將館長記過就好」,意味著行政機關可以透過懲處美術館的方式對藝術作品進行審查,對此,視盟呼籲柯文哲市長應正視藝術創作自由,不應以公權力干預藝術展演、打壓藝術工作者。
三、視盟全力支持北美館之回應聲明,聲援創作與展覽的多元呈現,免於以「公益」為名的政治審查,在此要求臺北市長柯文哲明確承諾將不會因政治理由懲處美術館,也不會以其他類似審查等方式侵害藝術自由。
本次事件中,涉及是藝術創作的表現(言論)自由的界限何在,以及仇恨性言論是否可以作為藝術創作的內容?再者則是,政府機關也就是國家公權力,是否適合針對言論內容進行表態,甚至威脅可能對北美館的館長「記過」處理?
該作品以「成語」諷刺、批評已經斷交的前邦交國,是否已經構成所謂的「仇恨性言論」,似有爭議;再者,台北市立美術館確實是具有官方色彩,可以說確實有廣義的「公權力」所涉及/滲入,因此其展出品的確要合乎公共利益,自不待言;但是公共利益的定義以及言論自由的界限與內容,是否適合由機關首長來定義?非無疑義。
申言之,本次事件中,作品的用語以及展覽方式是否構成「仇恨性言論」,已屬爭議,畢竟如果使用「成語」批判與諷刺個別國家或人物就構成仇恨性言論,那麼或許應該考慮將這些成語,諸如「同床異夢」、「賣友求榮」通通刪除;當然,語言的使用講究脈絡(Context),筆者並不排除在特定脈絡之下這些「優雅的成語」搖身一變成為「仇恨性言論」,但是在本次作品中,是否已經如此?務必交代清晰,否則就將構成對言論自由與藝術自由的過度箝制。
最後,北美館正因為具有公權力的色彩,因此它展出當然必須合乎公共利益,但這邊的公共利益恐怕不是羅智強等人所想像的那麼狹隘,更直白的說,不是你們喜歡的才是公益、不喜歡的就不是。作為具有公權力色彩的北美館,只要藝術創作不構成所謂「仇恨性言論」,那麼它就必須積極保障、公平對待所有展覽品的展出,以此來看,基於空泛的「公共利益」而要求北美館篩選、哪些作品可以展與不能展,才是在侵害公共利益——因為公共利益的內涵也有著積極保障各種不同藝術創作的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