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 年,喬治歐威爾寫成他的重要作品《1984》,這部以年代命名的政治驚悚小說,描繪了一個被老大哥監視的未來世界:
「總是有眼睛注視著你,聲音包圍著你。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無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在浴室還是在床上 —— 無處可逃。除了你頭骨裡的那幾立方厘米之外,沒有任何東西是你自己的。」
行為被監視,語言被控制,歷史被改寫,未來被掌控,而愛情被踐踏,甚至連所謂的反抗軍都可能是政府虛構來引蛇出洞的,在本書裡描述的世界,被「黨」支配的人類只剩下生物學上的意義。
喬治歐威爾曾說:
「《一九八四》主要是基於共產主義而寫,因為共產主義為極權主義的主導形式,但我試圖想像如果共產主義牢固紮根於英語國家後會是什麼樣子,不再只是蘇聯外交部的擴張。」
他寫作該書原本是要提醒自己同胞「極權統治的危險」,因為他親眼見證納粹德國的恐怖,他恐懼英美這兩個扮演自由捍衛者角色的戰勝國,某天若也變成極權國家,那世界將陷入萬劫不復。然而他卻不小心攻擊到自己支持的社會主義的終極型態,亦即一切都在一個政黨統治下的共產主義世界。
而 2024 年 5 月 17 日,一部神祕的禁片即將登上台灣,這部電影從導演到拍攝方法都相當神祕,甚至不以中文名上映而以英文名稱《Total Trust》作為本片正式上映名稱,可見本片之非比尋常。
「Total Trust」意味著「全面信任」,然而這種信任,是自願的還是非自願的?抑或是《1984》裡,承受百般肉體折磨與精神凌辱後,主角溫斯頓.史密斯最終學會的,那種對黨打從心理的百分百的「愛」?
這是一部紀錄片,而它記錄的,是喬治歐威爾想也沒想過的,一個如《1984》小說裡的東方國家。
這個國家具有全世界最密集的監視器,它在人工智慧的監控運用上獨步全球,由於數一數二的人口優勢以及前現代的人權觀念,它有著大把大把不需授權的大數據,以及不需要同意書的人形白老鼠。它輸出的產品充滿後門,無論是實體還是虛擬,他們以「天網」替自己滴水不漏的監控系統驕傲的命名,並將人類當成有機機器那樣運用,透過沿襲自其近代黑暗歷史的相互監視傳統後,他們建立了傲視全球的人機合作的監視網路,同時掌握學術與媒體,確保人民若不是渾然不知真相,就是對真相根本不感興趣。
這麼一個即便喬治歐威爾再世也感慨自己想像力不足的國家,取代了解體後的俄羅斯,在二十世紀接受西方尤其美日幫助後茁壯,並在二十一世紀接下了上世紀蘇聯的權柄來與美國對抗,並開始策動先前在非洲、中東、南歐、中南美洲,乃至於美國校園的各種導火線。
而點燃世界的它要的不只是權力,而是對自由、人權、文明的「重新定義」。
如同《1984》裡「真理部」所宣揚的那樣:
「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這個對世界充滿惡意的國家台灣人非常熟悉,正是終日渴望吞併台灣的中國。
而《Total Trust》所試圖記錄的,正是在這間巨型精神病院裡,具有現代公民觀念,希望從中爭取正義、或者至少求生,但卻不斷遭遇挫折,甚至承受巨大精神壓力的三組家庭。他們沒辦法如同外頭那些歌舞昇平的同胞那樣開心,因為他們選擇直視那些被這個社會丟到角落的人們,當巨大的隊伍向前行時,他們看到了那些被落下來的人,那些人是家裡被強拆的人,也是因為權勢被性侵的人。
而當他們發現為這些不公義的人發聲的代價是成為這間精神病院的異鄉人時,他們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透過俐落的剪接以及極近距離的拍攝,《Total Trust》捕捉了近代人類最大的存在危機。不是因強制隔離在社區而被餓死的住戶,也不是被所謂「大白」毆打而抱頭鼠竄的百姓,而是對於自己所處非人境遇還有他人痛苦漠不關心的人形豬仔。
在本片裡,你會看到導演張嘉玲交錯在被打壓的三組家庭的影像,是一群又一群的中國人們,他們歡天喜地的,或者慶祝國慶、或者享受科技、或者開心觀光,甚至是告誡左鄰右舍,他們之所以有飯吃都要感謝共產黨。
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生活的地方有什麼問題,事實上他們表現得像是自己生活在天堂那樣。
就像那些反烏托邦電影演的一樣,在社會主義鐵拳落在他們身上前,他們都認為那是鄉野怪談或者視而不見。
套句俗話說的:「別人的囝死袂了。」
中國古代思想家孟子曾說:「人異於禽獸者,幾希。」
當人類不具備現代公民觀念,而只知賺錢養家還有吃喝拉撒,並對自己身處的監獄視若無睹還樂在其中,甚至嘲笑那些追求自由與尊嚴的同胞,這跟人形豬仔有什麼分別呢?
人形豬仔稱得上是人嗎?
而這或許就是為什麼,片中許多受訪者甚至是毫無警戒的告訴訪問者自己在做哪些監控工作,他們在認知上似乎認為那些事情跟社福家訪沒有差別,彷彿這些事情本該如此運行 —— 去記錄所謂「敏感人物」,並定期探訪並打探消息,以關切之名行刺探隱私之實。甚至在社區出入口記錄人們進出的原因與理由,這早已超過鄰里出於友愛或者好奇的個人關切,也超過社區管理員捍衛居民人身安全與財產的職責,反倒像是這些人都在替更高的單位管理畜群那樣。
是故,你在觀賞這部片的時候會一直思考,本片到底是怎麼拍成的。基本上關於本片怎麼拍成的這件事,或許可以帶給觀眾一些關於中國人性的希望,因為《Total Trust》是無法進入中國的本片導演張嘉玲,身在國外遠端與工作人員合作而成。裡面有的影像是由家屬自己拍攝,有的是由不存在於鏡頭上的工作人員,包括一些志願者協助而成,這些人不能出現在工作名單上,不然就是必須採化名的方式。
而這讓本片的影像更具臨場感還有私密感,彷彿我們也靈魂出竅來了一趟監獄行,與他們一起感受各種意圖不明的人士打電話來或者到門前騷擾的驚悚。這其中並非毫無秩序的偶發事件,而是具有組織與系統性的人員派遣,來的人都清楚自己為何而來,而與片中人物們面對這些人的我們則像他們一樣恐懼於未知。
他們家被監聽了嗎?
那些來的人是政府的人嗎?
為什麼他們的親戚會知道他們回老家躲在裡頭房間談話?
許多沒有答案的疑問在觀影途中會不斷刺激著我們的腦袋。
而我們更會感激電影播放結束後,我們尚能走出電影院呼吸新鮮的空氣,不像電影裡的人只能被留在黑暗中。
我前面沒告訴你片中三組家庭的人們叫什麼名字,不是因為他們匿名。事實上,有別於觀賞本片時那潛伏在日常裡的不尋常緊張感,你會感覺片中的角色,包括被捕入獄的人權律師常偉平的妻子陳紫娟,還有他們的兒子兔兔,以及因報導 Metoo 案件而被黨國教授提告的記者黃雪琴,還有同樣是人權律師的王全璋和其妻子李文足與他們的兒子,都在這整個過程裡表現出強大的勇氣。
他們不匿名、不遮臉、不變聲,除了是因為他們已經被這個國家整得七葷八素而豁出去,也是因為他們早已對這個國家的體制徹底絕望,他們也許曾經對其保持一絲希望,相信這個體制裡總有幾個好官可以還他們公道,但從片中面對政府大方且決斷的表現看來,他們已經有了捨身取義的決心。
因為他們希望就算這部紀錄片救不了他們,也要救外頭的世界。
本片開頭提到「中國政府近二十年來使用智能科技,持續增強智能監視和緊密掌控社會」。
今日,除了自用之外,中國已成為輸出數位極權技術的最大宗國家。無論是器材還是軟體,乃至於相關課程,各種外媒與學者早已在討論此等問題,羅曼紐克(Scott N. Romaniuk))和伯格斯(Tobias Burgers)的《中國的人工智慧技術出口如何在全球培養監控社會》(How China’s AI Technology Exports Are Seeding Surveillance Societies Globally)、半島電視台的《中國試圖發展「建立在審查和監視基礎上」的世界》(China trying to develop world ‘built on censorship and surveillance’)、紐約時報的《中國製造,出口到世界:監控國家》(Made in China, Exported to the World: The Surveillance State)《中國的監控生態系統及其工具的全球傳播》、大西洋理事會的《中國的監控生態系統及其工具的全球傳播》(China’s surveillance ecosystem and the global spread of its tools)、時代雜誌(‘The Entire System Is Designed to Suppress Us.’ What the Chinese Surveillance State Means for the Rest of the World’)……等等線上文章以及大量汗牛充棟的學術論文與期看,皆以不同的角度探討了這已經不容忽視的問題。
為什麼西方國家開始更加專注這些事情?他們是吃飽閒著嗎?其實事情也很簡單。
因為你要把人當豬養本來是你家的事情,既然有那麼多中國人滿意你們的 SM 玩法,你們關起門口想滴蠟油還是抽皮鞭都是你們家的事情。
但你現在輸出並鼓勵各種國家採用你們的作法,那受苦的就會是全世界的人民,而或許有的對數位獨裁這魔戒心癢癢的政界領袖會採用,但更有不少習慣自由的現代公民會反對到底。
無獨有偶,5 月 17 日不只是《Total Trust》在台灣上映的日期,也是「藐視國會法」預計二讀通過的日子,這條法律將給予立法委員毫不合理的擴權,讓他們可以藉由國會多數隨意叫台灣企業人士與國防人士,乃至於市井小民上庭逼問各種機密訊息乃至於個人思想,而且無論你答與不答,答的快或者答的慢,他們都可以依此法罰你最高三十萬加關三年。因為這法律的判定過程極為主觀且模糊,乍看取經美日,仔細端詳卻彷彿是從中國抄過來的,它完美承繼中國司法只要權力不要責任,只要管理不要監督的精神。
當中國政府看著人民時,人民卻無法看著他們。此等特權大概讓我們近期前往中國新疆廳參拜的國民黨員們不只看了心癢癢還打算食好鬥相報,讓台灣人早點習慣這種荒唐的中國制度還有價值觀。
台灣人投票沒投出自己作主屬於我們台灣人的國家,現在倒是投出了想把我們當中國豬養的立委們,聽在外國民主國家公民耳裡大概會難以置信,特別是我們還是一個輸出高科技晶片的知名國家。
但我們需要訝異現在立法院的新立委們裡有很多人熱切的希望台灣的法制乃至於人權甚至是我們的觀念早日接軌中國嗎?
難道大家都忘了,先前國民黨立委牛煦庭提案修惡《勞基法》試用期,讓台灣年輕人起薪更低時,他們用的法條文字,有多一字不漏的被抓包「直接從中國法條抄來」嗎?
鄉親啊,這就是我們養豬專業的新國會幹的好事,而且他們大方這樣幹的原因是,有很多人還不覺得自己被當豬看待,覺得他們幫自己「教訓民進黨」很爽。
但他們卻沒想過,這幾個月新國會成立後,佔聯合多數的國民黨也好,民眾黨也罷,到底除了政治鬥爭還做了什麼利國利民的事情?
豬在豬圈裡很長時間都是很爽的,直到被送到屠宰場他們才會慢慢發現有點不對勁。這時候豬的智力就成了負累,蠢到無知無覺的豬當然什麼都不用擔心,但那些本來自以為有些小聰明,自以為能在這種制度下裝睡過小日子就慘了。
因為紅色屠刀從來不留情,不管你是智商 157 還是只有 57,而那自以為能靠高智商脫身其中往往死的最慘,因為生物感受痛苦的能力往往與智商成正比。
「我們今天抗爭還是為你們抗爭知道嗎?」
「你們幹嘛呢你們。」
「你們不相信啊!」
「你們下一代還跟你們生活的一樣。」
「還是做奴隸做馬。」
「你們願意這樣嗎?」
《Total Trust》裡在中國抗爭的人對著自己的同胞大吼,而她們得到的是群眾的冷眼與辱罵,她們是同胞眼中的異類與不正常者。
而台灣乃至於世界離這樣的社會還有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