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 5 月 24 日中午,家住新竹市的李阿公穿上陪女兒拍婚紗照那天的同一件淡綠色襯衫,背著包包,小心翼翼的出門了。
他的女兒從樓上拍下爸爸動身的背影,在 threads 上發文感謝,說剛剛脆友(threads 上的其他用戶)已經接到阿公了。
陌生的年輕脆友將會從新竹一路護送他到台北市濟南教會。接著,其他的脆友會一路照看從沒參與過街頭運動的李阿公,不斷回報阿公的近況,直到他晚上平安回家。
李阿公的民主之旅起點是 5 月 23 日晚上 10 點,他的女兒得知年邁的爸爸有意北上,卻因為育有幼兒而無法陪同,於是她使用關鍵字「青島東路」,發出了這個帳號第一篇與政治相關的文章。
在數十分鐘內,許多人留言、私訊主動提供幫忙。李阿公很快就有了嚮導。起初他有點猶豫,「那是年輕人的場子,我跑去會不會打擾」。女兒說,不會啦,可是我擔心你迷路或是身體不舒服,幫你問脆上的人能不能幫我把你安全帶回家。
民主金孫與民主公媽
5 月 24 日與 28 日,「青鳥行動」line 群爭相認養「民主金孫」獲得傳統大眾媒體報導,但贊助北上車資、住宿、飲食並不是這次運動的全部。
譬如李阿公並不缺錢,他過程中水跟飯糰都是自購,但缺的是能夠安全保護很少離開家鄉的年邁長者前往青島東路參與抗議,再順道送他回來的年輕人。
幸好這樣的年輕人,脆上很多。
抵達台北之後,李阿公傳 line 給女兒報平安,女兒才知道原來送他上台北的是清大的學生。與此同時,一路上「民主金孫」都在回報阿公的近況。李阿公想補貼油錢給載他的年輕人,但被婉拒了。回家之後,李阿公請女兒把年輕人不收的車資捐給了讓他北上時可以歇腳的台北濟南教會。
無獨有偶,5 月 24 日那天有一位受到贊助從高雄北上的「民主孫女」上台演講,她是一位 23 歲的長照員,出發前,她寫下了講稿,傳給贊助她的「民主阿媽」:
由 @lilianinwonderland 發佈在 Threads 查看
「我不是學生,也不是社會新鮮人。我是一個休學工作的年輕人。我想跟大家分享,為什麼我今天能從高雄來到這裡。
我能來到這裡,是因爲 112 年,國會三讀通過的疫後條例,讓教育部可以推動就學貸款補助方案,幫我負擔在疫情期間失業的時候 我負擔不起的學費,好好找工作。我能來到這裡, 是因為 110 年,國會三讀通過的長期照顧服務法, 讓長照 2.0 上路,讓長照服務變成一種專業,不再低薪,讓我有一份工作, 有機會成爲一位照服員幫助更多人。」
「最後我想説,真的把我從高雄送到這裡的,是贊助我車票、住宿,甚至是影印費,讓我能在這邊說話的各位課金阿公阿媽!!謝謝你們疼惜金孫們!希望各位被幫助的金孫們不要把這些當成理所當然,我們要讓幫助我們的人感到驕傲!!不論是來到現場的行動組,還是默默在出錢出力的網路組,跟課金阿公阿媽組,我都由衷的感謝你們,謝謝一起守護民主的各位!
無需害怕強權,因為我們還擁有彼此! 昨天我去護貝標語的時候,相片館的老闆對我說 『謝謝你, 台灣有你們這些人真好。』今天我想對所有關心這件事,關心台灣的人說: 『謝謝你們,台灣有你們這些人真好。』」
李阿公與長照員孫女,一個來自新竹,一個來自高雄,他們都是美好的台灣人典範,美好的台灣人會激發出更多美好的台灣人。
不過,為什麼素不相識的一群人,可以擠爆「青鳥行動」Line 群,產生「搶不到孫」的競爭?青鳥行動課金公媽群組一度高達上千人,大家忙著贊助物資、車票、住宿。
這些「民主公媽」也積極在 threads 上分享緣由,可以看到有不少人是為了回報當年太陽花運動時被「那時的民主公媽」贊助北上車資。十年前還在念書、剛出社會的年輕人,十年之後已經有了一點經濟基礎,他們想要回報當年接受的善意。
全面加速
關鍵不同的是,2014 年的太陽花運動,是直到十分後期、待運動訴求受到傳統媒體廣為報導之後,才出現「初代民主公媽」。但青鳥民主公媽的出現,從 5 月 17 日開始只花了七天。
「海外阿公阿嬤」包下紐約時代廣場的 LED 牆,從美國時間 6 月 4 日的 0 點開始,以每 5 分鐘一次、每次 30 秒的頻率播放挺台廣告,持續時間為24小時。目的就是為台灣發聲,讓世界看見台灣人群起捍衛台灣得來不易的自由民主。
圖/鄭家純臉書
青鳥行動本身具有非常多太陽花運動的影子,成員也有重疊(之後請參見【青鳥觀察 2】),但進行了非常大的加速跟修正。
首先,青鳥民主公媽動得遠比傳媒快,他們從 threads 上散兵集結,立刻用 line 組群聯繫,在七天內建立盡量不疊床架屋的分配機制,並且互相提醒積極審查民主金孫與孫女的需求真實性。儘管有少數人試圖散布「有人騙吃騙喝」的訊息,甚至不惜假造「從喜來登飯店往外看的照片」,但實際造成的損害並不多。
比較讓人深思的,是為什麼有人要製造這樣的假訊息?不支持青鳥行動是個人自由,但為什麼要分化民主公媽與金孫、孫女之間的信任?
或許不能說這都是「網軍」的操作,儘管很多人認為這是小草公關公司所為,但其實有時候人就是會有無來由的惡意,不喜歡看見別人團結跟和樂。
Threads 上有人說:
「台灣人真誠付出,華人需索無度。」
這是「華人性」(Chineseness)的問題嗎?
我們經常把台灣社會發生的壞事歸因於文化中殘留的華人特質,但很難找到證據。
藍白粉對於青鳥行動的批評與嘲笑,包括「去立法院找工作?」、「想要領九萬」、「文組刷條碼啦(諷刺文組學生只能站便利店)」、「是去打炮的」、「社運女生最好上」、「被民進黨動員來的」、「高中生一定考砸」,幾乎全是建立在他們對於「善良」跟「無私」的想像不足。
他們內心不知道少了什麼,因此無法想像有人願意做可能沒有利益回報的事情,為什麼有人願意不求回報的贊助不認識的人到立法院門口,為什麼有人願意開車載不認識的長輩往返濟南教會,為什麼有人願意在擁擠的馬路上一點都不舒服的念著大學考試的書、或做著期末報告。
因此他們說,這十萬人一定是要換取聲量、利益,不然就是政黨動員來的「側翼」。
去年七一六,白粉上街要房子,但他們沒有得到房子。
今年五一九,白粉上街吃芭樂,但沒有得到梅粉。
今年 5 月 24 日,有年輕人舉著瓦楞紙做的手牌,上面寫著:
「醒醒吧,黃國昌不會給你女友跟房子。」
那些選前說「大不了再來一次太陽花」的人,現在幾乎沒有半個人在街上。他們的政治就只是索討,我這麼優秀,我光是存在就應該被獎勵,政府欠我這個,政府欠我那個,他們對台灣沒有感謝,對台灣沒有愛。這未必是因為他們太「華」,而恐怕是他們不夠「人」(human)。
所以,他們不只沒有梅粉,身邊也沒有真心相待的十萬人。
延伸閱讀:【青鳥觀察2】化整為零的台獨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