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霍布斯邦（Eric Hobsbawm）的提醒，我們意識到，19 世紀最殘忍與最具歷史決定意義的戰爭，是美國南北戰爭。
但費曼（Richard Feynman）的提醒更值得我們注意，在《費曼物理學講義》第 2 冊第 1 章最後 1 節，如果以一萬年為單位看人類歷史，同一年的馬克斯威爾（James Clerk Maxwell）發現的電動力學方程式，將會使得南北戰爭這舉足輕重的歷史事件。微不足道。
我們知道費曼是正確的。
馬克斯威爾公認是物理領域中唯一能與牛頓、愛因斯坦兩位巨擘相提並論的人。我喜歡三個人的才智，我厭惡其中一人的品格一人的性情，但如果才智能排序：牛頓、馬克斯威爾、愛因斯坦，我認為公允。但儘管馬克斯威爾，有太多有趣的思想火花值得我們津津樂道。馬克思威爾仍然有他思想上的英雄，他的英雄則是法拉第（Michael Faraday）。
馬克斯威爾無法模仿，而法拉第可以。
我們可以馬上搜尋法拉第。你會發現窮苦的他，少年時為了能吸收知識，充當了書報生，還有更振奮人心的，他也是書店店員，沒有比書店店員更能吸收各種知識了……即使忙碌得要命。在啟蒙思潮席捲歐陸的 19 世紀，讓最強的人在最強的地方出現是必須的。
平常勢利、關鍵時刻正確做事的英國皇家科學院（所有一流組織都必須要有的特質。可以平庸地犯 100 種錯，但必要時，必須有 1 次卓越決定抵銷所有平庸）讓法拉第成為了院士。
同時期的人，可能會認為這是一種破格，畢竟英國是階級分明的社會。但我們別費心在這枝微末節，卓越人物的定義就是拒絕常態。事實證明，法拉第完全能支配所有的知識桂冠。慷慨、謙虛，對真理無限靠近。而這樣的人才能成為馬克斯威爾的英雄。
不過我要提醒一事：馬克斯威爾是天才，而法拉第是比較好的我們。所以我才說「馬克斯威爾無法模仿，而法拉第可以」。
在啟蒙運動時期，書店是知識交流的中心，知識傳播與書店場域密不可分。有更精緻的活動發生在各式沙龍。我們不需執著策展一詞，而策展就是企劃，而企劃就是活動設計……叫什麼名字根本不重要，法國大革命羅蘭夫人常常策展、紅樓夢賈府常常策展……我猜紂王酒池肉林也是種策展。
圖為L’Hôtel de Rambouillet 1863 by Francois Hippolyte Debon (CC0 1.0 Universal)
重點不是策展。重點是近代與現代的書店，是如何繼承古騰堡時代的本質與昇華。
本質是，我們可以大量複製知識；
昇華是，我們有了新的一群人生產知識……
這群人是公共知識分子，這群人很多是第四權媒體工作者，這群人很多是學者……總之，他們不都是傳統貴族，就歷史來看這些人是新的。過往貴族因為財富的優位，他們可以同時是文化與知識的貴族。
好險，啟蒙時代不吃這一套，中產階級有了書店（早就有了）、中產階級的智識菁英可以生產書作……如此編輯產業，也開始蓬勃發展了。所以我們得到了柏金斯（Maxwell Evarts Perkins）。真巧也是 Maxwell。
古騰堡時代（Gutenberg Era）
生於神聖羅馬帝國的古騰堡（Johannes Gutenberg）是歐洲地區第一位發明活字印刷術的歐洲人，西元 1450 年他的活字印刷廠發明引發了一次媒介革命，並被廣泛認為是現代史上的最重要事件之一。其印刷術後來在歐洲迅速傳播，並被視為在隨後興起的歐洲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時代和科學革命等運動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為現代知識經濟和知識傳播奠定物質性的基礎。
古騰堡當年印刷的作品到底有哪些，今天已很難考證。作為現存西方第一部完整的印刷書籍的四十二行本《聖經》（即古騰堡聖經）使他流芳百世。這本聖經是世界印刷史上的傑作。
（資料引用來源：維基百科）
我這裡會直接跳過我最熟悉最摯愛的 20 世紀，特別是 20 世紀的最後 10 年。
後來書店面臨了網路世界的競爭。許多人指出了這些競爭是不可對抗的；許多人也指出這些競爭是可以相輔相成的，這中間有很龐大的灰階正在辯論與討論中。
但我們還要指出，一種更深層的動力。書店的消失是連動編輯、文化人、新聞產業、公共知識分子的消失。新聞產業早在 21 世紀開場，就大地震成現在的型態了，而台灣的公共知識分子文化可惜非盛，而進行式的詰問是，我們可以承受沒有編輯，沒有文化人的社會嗎？而這才是最近蔡先生擦槍走火發文煽動的龐大能量。
蔡先生 18 年前互動過，印象中應為謙懷正直的人。我好像第一次得知 UI 與設計思考，應該就是因為蔡先生。但重點不是個人，而恰巧是蔡先生的解方。被炎上那篇文
特別詮釋地位：獨立書店訪視員
不買書的理由：環保永續
書店的解方：策展
很不該是十年觀察一產業有成的知識領袖的觀點。泛泛的形上學主張，無關商業世界的動力模型……。
圖／@chtsai
我看了蔡先生的道歉詞，有兩句話，我特別有感。也是本來沒想發文，但現在發文的原因 ——
第一、「我很珍惜這些年與書店的交流與情誼，以及協會與文化部的指導。但也深知我的視角比較不典型。」
蔡先生的視角其實非常「典型」。只是這種通常是不了解書業，甚至是較偏某類理工人的思維，喜好思維模型為「優勝劣敗」。即使達爾文也不是這種用法。
第二、《華氏 451 度》的名言：「你需要的不是書，而是某些藏在書裡的東西。」
書店也是。書與閱讀都只是體驗的一小部分。一本書乃至一家店對一個人的價值，最終還是要從他們的生活脈絡來看。
這結論我認為是蔡先生閉關兩天危機處理的深思後 ending。但我認為蔡的重點和推測其未言：知識、知性、文化可以用各種載體承載。而他未必是書店了……
但沒有書店的世界就是沒有編輯的世界就是某種媒體人正義執劍同時還要想下標是否夠標題黨的世界。書店人和出版人喧囂的不是，舊時代才好，而是他們無法想像抽去如斯特質的世界是什麼世界？
讓我們試著問一問題。
如果我們需要的或許不是書，而是某些藏在書裡的東西……現在反問，那到底是什麼是藏在書裡的東西？是某種謙卑某種驚喜某種冰山巨斧某種靈魂漩渦……他會希望以什麼樣的方式？
藏在書裡的東西，一直都相關靈魂，而靈魂會選擇約束的場所。你如果年輕時愛上了書，你永遠都將懷念初戀。
這種事本質就是浪漫。
但只有浪漫可以成為支撐一產業的原因嗎？當然不行。還需要麵包。麵包不是本文要討論的。但當一個似乎是同溫層的「專業人士」提出荒腔走板的方案，彷彿外人。大家就怒了。
越是關於理想及浪漫的產業越需要攻防與謀略的心智和行動。
書店是產業也不只是產業。當蜜蜂消失的那天，我們失去的不單僅甜美的蜂蜜，而是一整片風光明媚的世界。
#有錢人終成眷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