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獨立75週年：執政黨推國旗運動背後的民族主義

8 月 15 日是印度脫離英國殖民統治獨立 75 週年。執政的印度人民黨（BJP）為紀念這一里程碑而發起的眾多活動和計劃中包括懸掛印度國旗三色旗（Har Ghar Tiranga）活動，並拍照在自己的社群媒體發表。印度政府表示，這是場喚起人民心中愛國情懷的活動。

印度內政部長夏哈（Amit Shah）敦促印度人熱情地參與這場運動，向世界展示印度已經從沉睡中醒來了，並正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大國。自 7 月 22 日總理莫迪宣布這個活動以來，印度一直處於國旗狂熱之中。人們跟國旗自拍並在網路上發表，而政府會向在活動官網有註冊發表的人頒發證書，賣國旗的商店生意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外交家》（The Diplomat）的作家 Sudha Ramachandran 認為，印度人民黨喜歡將自己定位為舉著民族主義聖火的運動員，以及印度利益和文化的守護者。然而，印度人民黨及其盟友卻對印度的爭取獨立及所代表的價值觀缺乏了解。這樣的認知缺乏在運動中是危險的。

印度人民黨的前身印度教基本教義派民族志工組織（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 RSS）沒有參加印度的自由運動。這些印度教民族主義組織當時跟殖民政府合作，特別是在爭取獨立的關鍵時刻，包括 1930 年的公民不服從運動和 1942 年的退出印度運動（Quit India Movement）。當獨立運動專注於跟殖民統治者作戰時，印度教基本教義派民族志工組織則忙於對準印度人，該派系的理論者 Madhav Sadashivrao Golwalkar 曾說：「印度教徒，不要浪費精力跟英國人作戰。節省你的精力來對抗我們的內部敵人，即穆斯林、基督徒和共產黨人。」

這跟目前執政的印度人民黨所推行的國旗活動相違背，因為三色旗象徵著印度所有的宗教團體都是平等的夥伴。這面旗幟由等比例分佈的印度番紅花色（saffron）、白色和綠色組成，分別代表印度教徒、所有其他宗教團體和穆斯林。而印度教基本教義派民族志工組織在獨立之初也沒接受三色旗，反而是自己的番紅花旗。而總理莫迪和大多數印度人民黨高層的政治生涯始於印度教基本教義派，他們接受了印度教意識形態的教育，並積極追求其議程，使印度成為印度教國家，而非認同包括甘地（Mahatma Gandhi）在內印度開國元勳倡議的包容性。

此外，《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的作家施家曦（Gerry Shih）指出，隨著印度慶祝獨立 75 週年，倡導非暴力和世俗主義的「印度國父」遺產正受到前所未有的辯論、淡化和嘲笑。相反，印度人正在擁抱 20 世紀其他英雄的萬神殿，尤其是那些支持武力抗爭或公開支持印度教的領袖，這反映了印度當前的社會情緒及不斷變化的政治情勢。如今，在印度教民族主義強硬派的集會上，甘地經常被指為對英國軟弱，對印度的穆斯林過於諒解，進而導致 1947 年 8 月 14 日巴基斯坦分裂獨立出去。在流行電影和政治主流中，甘地和第一任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被邊緣化，而主張武力的民族主義者則被大肆擁抱。

修正主義浪潮

自甘地去世以來，他的成就和失敗一直受到印度歷史學家和作家的激烈爭論。許多人認為，在 1947 年之後的幾十年裡，甘地被過度重視而激進領袖的貢獻被忽視了，甘地的「國大黨」（Indian National Congress）主導了政治並塑造了這個國家的神話。最近，有學者開始批評甘地關於種族和性別的觀點，特別是近幾十年來，修正主義浪潮加速並成為主流，在政治上則是印度人民黨的崛起和國大黨的衰落。

阿育王大學（Ashoka University）的歷史與國際關係教授斯裏納斯．拉格萬（Srinath Raghavan）說：「對甘地的批評並不新鮮，但有趣的是，當你有一種新的印度人民黨民族主義意識形態試圖維護霸權時，（批甘地）再次紮根了。因為像印度教基本教義派民族志工組織這樣的組織反對甘地領軍的獨立運動，因此他們為了歷史合法性需要尋找替代（甘地）的民族主義偶像。」1948 年槍殺甘地的即是印度教狂熱分子戈德斯（Nathuram Godse）。

文化上的轉型

雖說，1998 年印度人民黨籍的總理瓦巴依（Atal Bihari Vajpayee）禁掉以殺害甘地為主角的孟買戲劇。但實際上自 2000 年以來卻出現了更多電影作品是在描述鮮為人知的民族主義者、激進分子和甘地競爭對手的題材。2004 年，著名導演班納吉爾（Shyam Benegal）發行了一部關於激進民族主義者 Bose 的傳記片，副標題為「被遺忘的英雄」。

印度普瑞姆吉大學（Azim Premji University）研究印度電影的教授 Srinivas S.V. 說，如今的大眾市場電影可以看到印度的右傾現象。他說：「我們看到了（民眾）對更強烈民族主義的偏好，以及那些我們該重視的那種民族主義被改寫了，而一些流行的敘述是來自網路對歷史的重述，而不是基於證據。」

過去印度法律規定印製國旗的布只能用印度手工織布卡迪（khadi），這是因為在 20 世紀初的幾十年裡，英國蘭開夏郡的工廠生產的布料充斥印度市場，破壞了當地布料經濟。因此，甘地當時提倡使用卡迪，因為卡迪的紡紗和編織是數百萬貧困印度人的生計來源，保護卡迪的市場可以支撐地方經濟。同時，鼓勵使用卡迪也可以打擊英國紡織業，因為英國紡織業受益於從印度採購便宜的原棉，製成布料後再賣向印度市場。因此使用卡迪是一種顛覆殖民統治的有力行為，可以削弱了殖民經濟，並促進當地的生計。

從運動的角度來看，支持卡迪的運動把印度群眾加入到了最初只是精英領軍的獨立運動中。而卡迪也成為印度自由戰士名副其實的制服，而早先印度國旗中的紡車圖樣（後來變 24 根軸條的紫藍色法輪）則是獨立抗爭的圖騰。卡迪和紡車能讓不識字的群眾可以理解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暴力對印度的影響力。不過，現在已經修法改成允許機器製造的和聚酯布來製造國旗，在法律上切斷了國旗布料與獨立、經濟自給自足、政治解放的象徵意義。

參考來源：
2022/08/12　The Diplomat　BJP Government Stirs a Flag Frenzy in India
2022/08/12　The Washington Post　As India marks its first 75 years, Gandhi is downplayed, even deri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