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目前正面臨自 1948 年獨立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經濟面臨崩潰的邊緣。俄烏戰爭讓原本就遭武漢肺炎打擊的斯里蘭卡財政，再遭沉重的一拳。多項分析表明，由於斯里蘭卡可用的外匯儲備，跌至 10 億美元以下，加上背負 350 億美元的外債，處於主權債務違約的邊緣。多來年，競逐斯里蘭卡影響力的中國和印度，能否幫助斯里蘭卡度過主權違約，成為關注焦點。
俄烏局勢重擊南印島國斯里蘭卡
斯里蘭卡正面臨該國現代歷史上最嚴重的經濟危機。斯里蘭卡政府因而取消了大部分對外國遊客的入境限制，以促進旅遊觀光業，賺取一些急需的外匯收入。據斯里蘭卡旅遊局稱，先前約有 25% 的外國遊客來自俄羅斯和烏克蘭。然而隨著俄烏局勢惡化，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經濟制裁，導致滯留的俄羅斯遊客沒錢了，信用卡也變得無法使用，對斯里蘭卡和觀光客都造成了巨大的困境。
另一方面，由於所有回國的航班都被取消，烏克蘭遊客因而只能滯留在當地。而戰爭也讓來自歐洲和美國其他地區的遊客踩了旅遊剎車 —— 西方人擔心戰爭效應蔓延到自己的國家而取消旅遊行程，加劇斯里蘭卡的經濟危機。斯里蘭卡旅遊業是價值 50 億美元的產業，聘雇了大約 300 萬人，約佔整個島國人口的 15%。
斯里蘭卡向俄羅斯和烏克蘭出口茶葉，因此在過去的兩周，這個產業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戰爭與制裁的震波，重創了南亞島國斯里蘭卡的經濟。
銀行的外匯儲備已接近用完，銀行無法發行信用狀（Letter of Credit, L/C），從而危及嚴重依賴進口的經濟。斯里蘭卡中央銀行已將匯率固定為 200 斯里蘭卡盧比兌 1 美元，但在黑市上的交易價格為 275 斯里蘭卡盧比。
圖／lmallo via Twenty20
陷入困境的政府堅稱中央銀行還有大約 25 億美元的外匯。但非官方消息透漏，事實上剩不到 8 億美元。
斯里蘭卡每月需要 5 億美元進口石油。因此外匯嚴重短缺也打擊了石油、天然氣和電力產業。由於沒有錢購買這些能源必需品，燃油正在枯竭。燃氣短缺再沉重打擊民生，迫使村民和窮人用柴火做飯。
而此季節的水電大壩的水消耗迅速，導致現在已經每天停電 7～8 小時。雪上加霜的是，由於沒有錢購買煤炭和柴油來為發電廠供電，電力危機可能會在 4 月和 5 月的夏季高峰期變得更糟。
一連串政策失誤 導致惡性循環
所有這些事件都是斯里蘭卡自 2020 年初以來一直在努力應對財政收支平衡危機的結果。隨著武漢肺炎大流行席捲全球，斯里蘭卡的旅遊業一年就損失了約 40 億美元的收入。
此外，武漢肺炎導致的不利經濟影響、魯莽的經濟政策改變（例如 2019 年 12 月下旬的「減稅」措施）以及政府堅持不尋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支持，導致國家信用評級持續下調。因為這些事態發展，導致惡性循環，使得斯里蘭卡從 2019 年 4 月之後，就無法透過發行國際主權債券（ISB），向國際資本市場借款。
印度與中國的挹注
在此背景下，斯里蘭卡政府再次尋求兩個全球競爭對手的支持：印度和中國。
最近的鄰國印度已經捐贈超過 25 億美元來度過危機，並且還送了石油產品。中國則提供更多的金錢援助。幾十年來，斯里蘭卡跟中國印度這兩個國家有著緊密的經濟聯繫。尤其是跟中國的經濟關係在過去 20 年中變得更加牢固，中國成為斯里蘭卡最大的雙邊貸款人和外國直接投資的提供者。
不過，驚慌失措的斯里蘭卡政府也正在跟海灣國家進行一系列談判以尋求救助。例如斯里蘭卡總統戈塔巴耶．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已經跟阿布達比王儲進行會談尋求立即幫助。
捨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的癥結點
斯里蘭卡政府選擇從中國和印度尋求財政援助的可能原因是他們不願意進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要求的經濟改革。拉賈帕克薩政府在贏得選舉後，立即降低稅率，並廢除了幾項稅收。
政府決定不執行為確保中央銀行獨立性而提議的法律，而這正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大力倡導的政策。此外，斯里蘭卡中央銀行一直在控制匯率，這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建議完全相反。因此，尋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援助，將意味著修改拉賈帕克薩政府的大部分經濟政策並進行經濟改革。
儘管這些政策變化和經濟改革中是當下的需要，但是其中一些改革是要付出高昂的政治代價。而這樣的政策修訂也意味著政府承認說：「我們犯了大錯。我們不應該減稅的。」
因此，斯里蘭卡政府就會傾向選擇在不面臨這種政治困境下獲得中國和印度的財政援助。當然，獲得這種經濟援助是有基本條件和交易的。但這樣的條件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倡導的條件不同，中國和印度的利益主要是地緣政治利益，而不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經濟利益。
斯里蘭卡的國際收支危機超越中國債務
斯里蘭卡一直嚴重依賴中國挹注，以避免國際收支失衡問題。2018 年斯里蘭卡從中國國家開發銀行獲得了 10 億美元的外幣定期融資基金（Foreign Currency Term Financial Facility）。2017 年和 2018 年，斯里蘭卡以11億美元的合約，將赫班托達（Hambantota）港出租給中國公司。
對中國而言，這是一帶一路關鍵戰略位置，連結中國與歐洲，取得印度洋上一個重要軍事位置；對斯里蘭卡來說，可以彌補財政赤字、償還外債、增加外匯儲備。
延伸閱讀：中國在斯里蘭卡的港口租約可達198年！斯里蘭卡外長：前任政府的錯
2020 年疫情席捲全球，斯里蘭卡無法從國際資本市場借款後，中國國家開發銀行 4 月再次向斯里蘭卡提供 5 億美元的外幣定期融資基金。這不完全是典型的出口信貸，這筆貸款是直接用於加強斯里蘭卡的外匯儲備部位。
據斯里蘭卡財政部稱，這是 2018 年借貸的擴大版。2021 年 4 月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再提供的另一筆 5 億美元貸款，利率、寬限期和回收期跟 2020 年相同。8 月又提供了20 億元人民幣，寬限期和回收期相同。
圖／China Daily
在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最近訪問斯里蘭卡期間，拉賈帕克薩詢問債務重組的可能性。儘管有此要求，斯里蘭卡中央銀行仍繼續強調，他們將償還應付國際債權人的所有款項。
雖然重組中國債務將為斯里蘭卡提供喘息的空間，但這絕不是擺脫這場史無前例經濟危機的出路。因為斯里蘭卡的債務問題遠不止中國。斯里蘭卡的經濟危機是由幾十年來仍未解決且根深蒂固的經濟問題所引起的。斯里蘭卡沒有解決這些問題，反而是繼續從透過國際主權債券向國際資本市場借款，直到 2019 年 4 月無法發行為止。
到 2021 年底斯里蘭卡的未償外債中，國際主權債券佔 36%，約 14% 是欠中國的。
跟印度重新建立經濟聯繫
在這場史無前例的經濟危機中，中國並不是斯里蘭卡尋求支持的唯一盟友。近兩年來，斯里蘭卡進一步加強跟印度的經濟關係，也多次尋求支持。鑑於中國在印度近鄰的經濟存在感日益增加，印度也利用這一機會擴大在斯里蘭卡的經濟影響力。
2 月由於外匯短缺變得嚴重，斯里蘭卡跟印度簽署了 5 億美元的信貸額度，用於進口燃料。而這僅是印度近期跟斯里蘭卡一系列金融計劃的一小部分。而在此基礎上，斯里蘭卡可能會再獲得 10 億美元的信貸額度，用於從印度進口必需品。
圖為斯里蘭卡知名旅遊景點，也是當地人的日落勝地，烏納瓦吐納海灘（unawatuna beach）。
圖／rangskool via Twenty20
從大國地緣博弈中獲益還是獲弊？
自武漢肺炎大流行以來，斯里蘭卡根深蒂固的經濟弱點變得更加脆弱。在斯里蘭卡遭遇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之際，斯里蘭卡與中國和印度的關係也出現了有趣的轉折。
迄今為止，斯里蘭卡一直在努力平衡兩國，從印中地緣政治利益中獲益，因為兩國在斯里蘭卡都有戰略利益。這也讓斯里蘭卡可以不尋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迴避經濟改革。然而，對於斯里蘭卡這樣面臨嚴重經濟危機的國家來說，是一場冒險的賭注。在面對償還債務壓力，脆弱體質的國家對債權國沒有太多討價還價的能力。
無論斯里蘭卡政府做出何種選擇，例如重組債務、拖欠債務，甚至成功地繼續償還債務。斯里蘭卡在未來幾年都將遇到許多困難。在這種情形下，得到印中兩國的支持，對斯里蘭卡來說，當然至關重要。然而，斯里蘭卡進行經濟協議時，須謹慎保護國家利益，長期而言，斯里蘭卡應促進投資和貿易，以解決未解決的經濟問題，而不是只試圖從地緣政治競爭中受益。
參考來源：
2022/03/05 The Diplomat China, India, and Sri Lanka’s Unprecedented Economic Crisis
2022/03/05 News18 Sri Lanka on ‘Brink of Economic Collapse’ as War in Ukraine Deals Low Blow to Covid-Hit Coffe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