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斯濱】烏克蘭和俄羅斯是否會爆發全面戰爭？

最近一個多月以來，《彭博社》、《路透社》、《紐約時報》、《CNN》等國際主流媒體都紛紛報導俄軍在烏克蘭東部的軍事動員，以及烏克蘭軍方與情報單位也開始發出「國際警告」，指控俄國再度在國界上大規模動員。12 月初，連美國國防部、中情局都開始發布「開戰警報」，明確表示俄國總統蒲亭（Putin）已下令要集結「17 萬 5,000 俄軍」，準備在 2022 年 2 月初侵略烏克蘭。

雖然烏俄緊張的局勢，目前已隨著拜登（Biden）和蒲亭的通話暫時降溫，但還是需要回答一個問題，烏俄原本是真的差點要開戰嗎？俄軍動員以及所帶來的威脅確實是明確的，但俄國是否會正式對烏克蘭發動全面戰爭，必須還是回歸到俄國的本身利益角度來思考，從這一個層面就已經可以確定，和烏克蘭的大規模戰爭完全不符合俄羅斯的國家利益，而且莫斯科還必須承受毀滅性的代價。

俄國總統蒲亭本人的實質想法到底是什麼恐怕沒有人可以知道，他也許做夢都想要佔領烏克蘭全境，儘早摧毀烏克蘭政府軍，但是領袖的本身夢想是一回事，實際的國家利益以及現實情況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國際上認為俄軍會進攻烏克蘭的3個依據

俄國軍事相關學界基本上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若俄國總統蒲亭真的準備下令對烏克蘭展開大規模進攻的話，那這場戰爭將必然會是快速動員突襲戰。而不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一場驚動全球主流媒體關注的 17 萬 5,000 俄軍，在國境內待命了將近數週。

上述說法依據主要為俄軍目前的動員速度可以在短期時間內快速完成，以及根據俄軍的實戰案例作為參考。當然這個依據也成為了眾多專家研判俄國會對烏克蘭採取正式進攻行動的判斷標準，主要有下列 3 點：

第一點，參考俄軍的實戰經歷，例如 2014 年俄軍當時吞併克里米亞所派遣的「小綠人」（зелёные человечки），也就是俄軍所稱的「有禮貌的人」（Вежливые люди），從 2014 年 2 月 21 日的烏克蘭親歐派控制的國會彈劾時任總統的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僅隔 7 天後也就是 2014 年 2 月 28 日，俄軍就已經進駐克里米亞。隨後引發頓巴斯戰爭，烏克蘭政府軍在戰爭中慘敗給親俄武裝民兵，使得烏克蘭東部出現分別名為頓內次克人民共和國和盧干斯克人民共和國的形成。

2015 年，俄國盟國敘利亞政府軍一度面臨嚴重危機，直到俄國軍事快速介入，從根本上改變了整個敘利亞乃至中東的安全格局。最終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保住了政權，甚至還消滅了 ISIS 伊斯蘭國和一些其他的敵對民兵組織。

除了上述，還有 2008 年 8 月在東歐國家喬治亞（Georgia）境內發生的一場戰爭，交戰一方為喬治亞政府，另一方為於 1990 年 9 月早已單方面宣布獨立的南奧賽提亞（South Ossetia），及其支持方阿柏克茲亞（Abkhazia）。俄國迅速介入了這場戰爭並迅速改變了局勢，同時承認南奧賽提亞和阿柏克茲亞都是獨立國家。

第二點，很多專家認為目前的國際制裁對俄羅斯經濟造成的打擊並不是致命性的，認為雖然目前俄國已被西方實施最嚴厲的制裁，但俄國內政治和經濟仍然穩定，可以承受更多的西方經濟制裁。

第三點，也有很多專家認為，俄羅斯迫切想要快速解決烏克蘭問題。因為自 2014 年以來，在北約和美軍的介入和指導下，烏克蘭的軍力素質近幾年不斷的提升，對親俄民兵武裝的威懾力逐年升溫，從而形成俄軍被迫重視烏克蘭越來越強大的軍力，親俄的烏東地區面臨極大的被烏克蘭收回去的威脅。

▌ 事實上俄軍無法開戰的原因

外界所說的17萬5,000俄軍　根本無法開啟一場對烏戰爭

不過尷尬的是，上面的 3 點依據乍看之下好像頗有道理，但若實質上真的對俄國有深入研究的話，上面的依據幾乎都是天方夜譚。

首先，一旦俄羅斯對烏克蘭展開大規模進攻，那這場戰爭幾乎不會停下來，就和現在的親俄民兵武裝和烏克蘭政府軍之間的狀況一樣。俄國進攻烏克蘭不會快速解決爭端，整場戰爭會變成遙遙無期的漫長消耗戰，尤其是要注意的是，目前烏克蘭政府軍控制著多數境內領土，本身軍力又得到了北約的實質協助，使得烏軍作戰素質明顯提升。

所以即使以技術上的角度來看，俄軍確實有辦法能控制烏克蘭全境，但是這個成本會極為高昂，而且也難以實質控制，烏克蘭本身西部地區國民都是堅決反俄的，因此俄國想要長期控制和統治烏克蘭是不可能的，也沒有意義。而且為了達到這種戰略目標，俄國需要不惜和好不容易重建關係的美國徹底翻臉，以及和北約之間的全面對抗，這已經完全脫離俄羅斯的國家利益了。

第二，烏克蘭雖然沒有加入北約，並且假設美國和北約不會因此對俄國宣戰。但烏克蘭實質上已經是北約的成員國，而且若俄國對烏克蘭進攻，雖然北約不會派軍隊直接介入，但會大量提升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鑑於烏克蘭和北約盟國的後勤補給線相當完整並迅速，俄羅斯在長期消耗戰中幾乎不會有任何優勢。

第三，若俄軍進攻烏克蘭，俄國將會陷入嚴重的外交孤立，即使是親俄盟邦，如印度、敘利亞等，也不會支持俄軍這種完全沒有正當性的軍事行動。請注意，俄國對烏克蘭的全面開戰，和俄國對克里米亞以及頓巴斯的介入，這個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克里米亞居民絕大多數都是俄國裔，常年以來和烏克蘭中央政府嚴重不合，因此嚮往和俄國統一。再來目前烏東親俄民兵，多數都是俄羅斯裔，莫斯科還擁有一些最起碼的正當性。但俄國對烏克蘭的全面進攻是完全不存在任何正當性的，而且除了烏東親俄民兵以外，烏克蘭國內的廣義上的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之間是沒有明顯衝突的，所以開戰若有烏國平民喪生，俄國需要負起完全的責任。

第四，西方將會對俄羅斯實施空前最嚴厲的經濟制裁，嚴厲程度很可能會造成國際經濟短暫衝擊，甚至讓西方國家也付出一些經濟代價，但這會讓俄羅斯經濟完全和國際金融系統斷聯。同時俄國能源（石油、天然氣）將會被完全禁止在國際上交易。

第五，俄軍要控制烏東等地區在經濟層面上存在很高的難度。如果俄軍進攻烏克蘭後，被西方制裁和封鎖，那俄軍控制下的烏國領土也會完全無法和外界進行正常的貿易，俄國經濟需要完全承擔烏克蘭領土的經濟損失。但現在的俄國經濟連對克里米亞都已經很吃力，何況是整片烏克蘭東部領土，因此即使烏東民眾再怎麼親俄，也無法忍受這種經濟封鎖。

第六，雖然烏克蘭東部的民眾傳統上有親俄傾向，但需要注意的是，烏東民眾其實對俄羅斯的忠誠度並不高。雖然烏克蘭東部民眾確實是常年以來和烏克蘭西部的民眾存在一系列的糾紛和矛盾，但自蘇聯解體至今 30 年的時間，烏克蘭已經形成了屬於自己的國家認同以及公民意識。烏東地區的人口對於過於極端的俄羅斯民族主義是較為消極或排斥的，因此無法確保烏東民眾對俄羅斯的忠誠度，而且俄國發起的這場侵略烏克蘭之戰，會削弱烏東對俄國的支持度，而且自 2014 年克里米亞併入俄國以後，烏東民眾對俄羅斯的嚮往程度已在逐年減少。

第七，俄羅斯自身局勢並不穩定，雖然烏克蘭和俄國是完全敵對國，但俄國現在的經濟狀況仍然相當脆弱，這也是俄國目前正在努力尋求和西方改善關係的重要關鍵，以及還需要考慮到俄國國內民意，多數是不認同俄國發起一場大規模的戰爭，當初俄國對克里米亞回歸的愛國熱潮已經過去了，現在正在經受痛苦的西方制裁，所以再來一次更大成本的戰爭，俄國社會已無法承受。

對俄國來說，對烏克蘭發動的一場大戰，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已高出利益多了太多太多倍，俄羅斯的經濟、政治、外交會陷入全方位的重大風險，不僅沒有解決俄羅斯最關切的東歐安全問題，反而會產生更多嚴重問題。

基於上述，目前俄軍的動作更像是給烏克蘭政府一個強烈的警告，而不是要發動戰爭，這也是為何 17 萬 5,000 俄軍在國界內待命了數週以上，並不斷發動新聞輿論攻勢。這也是目前對俄羅斯來說最符合利益的做法，透過給烏克蘭釋放強力的政治訊號，警告烏克蘭不要跨越莫斯科所設定的紅線。這比較偏向是俄烏之間的資訊戰，同時也警告烏克蘭不要對烏東獨立地區輕舉妄動。

回到烏克蘭和俄羅斯雙方的各自立場，計算成本和利益後，雙方皆沒有興趣想要發動大規模戰爭，但仍然需要注意的是雙方之間是否有不理性的決策出現。目前很多人擔心的是，現在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因為在國內政壇的名望不斷下降，甚至已很難再連任，因此需要注意澤倫斯基是否想要利用近幾年不斷被美軍和北約強化的烏克蘭政府軍，做出類似歷史大業的創舉，一舉收回充滿恥辱的烏東地區，何況這樣也是師出有名，並挽回自己的政治聲望。

不過目前烏克蘭官方已經強調，沒有任何計劃要嘗試解決頓巴斯問題，但是根據俄國外交部的說法，目前烏克蘭已經派遣了 12 萬 5,000 軍隊（烏克蘭軍力總數的一半）聚集在頓巴斯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