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發生保母虐童案,莫不對此事感到憤怒,更應該嚴厲譴責虐待行為。讓我注意的是,痛斥保母虐童譴責之外,引起社會以及個人關注的焦點是——社工在做什麼?社工憑什麼領了錢,又毫無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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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勞動條件: 加班是常態 案量與人力不成比例
我曾是一名社工,在兒少保護、長照及身心障礙者三種不同的領域服務過。先說說勞動條件,薪資大約落在三萬五上下,用這樣的薪資聘一位社工,而這位社工要能夠獨立訪視、進行評估及處遇等,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行政業務及相關指標需要完成。
雖然執行政府方案都有所謂的人力比,也就是一位社工有多少的服務案量,然而人力比僅供參考,實際狀況是永遠補不滿人力,所以每個社工的案量都遠遠超過,而且舊案要持續服務,新案還會一直進來。
準時下班是不正常,每日加班才是常態。跑不完的訪視、寫不完的紀錄,講不完的電話…等。這些都是社工的日常。
投訴社工不斷 嘗試釐清換來更多辱罵
以上這些,還不包含要配合中央與地方政府的不定期、定期的索資、會議、民眾或個案的陳情、議員或民意代表的「關心」……等。
我曾在一週內接到多次陳情或被投訴的電話,因為我在外訪視或辦理活動,沒能接電話,就被認為我未堅守岡位,但如果我都盡可能待在辦公室,社會局的承辦就會認定我都沒有出去訪視,沒有達成應有的案量,因此局方要求我在一個月內訪視二十多案並且完成所有紀錄。
我也曾被局方要求,因為某位個案的狀況「特殊」,因此作為特案,明明有許多在他之前提出需求的個案,就這樣被合理的安排了插隊。
我曾在第一線面對兒少高度的情緒張力,看著兒少破壞物品及自傷的行為,只因孩子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
我曾在一週內至派出所報案數次,因為安置兒少無故離園,警察無奈的協助流程,我也總是在通報。
我曾在電話中遭受個案的家屬咆嘯,而在當下我並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嘗試想要釐清換來的是更多的言語辱罵。
我不做社工那些人怎麼辦? 卻失眠地想著被上銬法辦肉搜
這幾天也不乏有許多說明社工的工作內容的文章,這麼多的社工試圖用自己的聲音及影響力,想要讓大眾理解社工的處境,希望被理解。而虐童案的發生,是反映了整個服務體系出現問題,這絕對不是一兩天造成的。所以我想問問嗜血的媒體、無情辱罵的民眾,毫無作為的是誰呢?
在事件發生的那一晚,我看到許多社工與我一樣,經歷了替代性創傷導致的失眠,在夜裡翻來覆去,想著會不會哪天那副手銬就在我的手上?會不會哪天就變成是我被移送法辦?會不會哪天被肉搜的人就是我?
我想我們都回想到,過去在工作中遭遇的不當對待、對服務體系的無奈,但是又努力的想要為這個破洞的社會縫縫補補,只因為那些需要被幫助的人,是遭遇了多少的「被放棄」才來到社工的面前?
所以才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放棄;只因為再多困難與阻礙,都還是讓我們相信,只要持續的溝通就能讓政府理解社工的處境,並期待被理解後能有所改變;只因為那該死的熱忱還沒有死,所以想著「如果我們不做了,這些需要被支持的人們怎麼辦?」,靠著這樣的想法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曲解嚴重、未審先判 就這樣放火燒了社工的未來?
一開始的我想著,希望能在透過不同管道發聲,讓更多人瞭解社工在做什麼,我原先相信著大部分的人是因為不理解才會辱罵這位社工,但是隨著許多的文章及討論出現,卻未能看見大眾對此有所理解,而那些曲解並沒有和緩,反倒是更加嚴重。
為什麼呢?為什麼就連法官都不能未審先判,但民眾們卻可以,甚至還將這位社工架上處刑台,放火燒了他的未來?
我不明白,撕裂社工們對政府與社會的信任,會有什麼好處?
更讓我感到氣憤的是,明明已經有了很多的無奈及失落,所以我選擇離開了這個職業,而我卻還是願意相信著,能夠有一絲絲改變的機會。所以我仍然持續關注著社工的資訊,以及相關的論壇,我還是由衷的希望透過持續的關注與發聲,使社工專業能被重視。
我們還可以有共同更好的未來
針對我在實務現場的相關經驗,我認為未來能被改變的方向大致分成三項:
社工的留任:由於目前社工的流動率相對較高,在服務時聽到其他網絡單位的夥伴離職或是聯繫窗口換人,都是常見的事情。思考如何增加社工的留任意願是重要的,當社工流動率降低,才有機會讓服務變得穩定,由此讓個案能受到有一致性的服務,網絡單位間也能建立起長期且穩定的合作關係。
社工的教育訓練:社會結構的轉變以及時代的推進,社工面臨的狀況經常是多樣且複雜的,因此需要扎實的教育訓練,以減少跨專業間的資訊落差,降低被誤導或是可能導致風險的狀況。
社工證照化:藉由證照提升社會大眾對社工專業的認同,進而加深社工專業的辨識度。
每每都要經過重大事件,人們才會被提醒,許多需要被改善的事情仍未達成。社工們總是疲於奔波,將個案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之前,但其實當社工忽略了自身權益時,我們拿什麼去替個案爭取權益呢?希望這次我們都能記取教訓,持續且不斷的提出需求。
而我誠摯的這次的事件不要再重演。這樣的痛,一次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