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統一部於本（6）月 27 日發布了《2024 年北韓人權報告》，這是繼去（2023）年以來第二次公開報告。今年的報告統整了去年報告中基於 508 名脫北者的證詞，以及在 2023 年新調查的 141 人的證詞，詳述了北韓居民的生活處境，並深入分析北韓資訊管控、遭強制遣返的脫北者及海外派遣勞工所遭受的人權迫害。
今年公布的《北韓人權報告》篇幅大增，共有 482 頁，是去年的兩倍以上。由「促進北韓人權的政策與努力」、「關注議題（⒈資訊管控、⒉強制遣返北韓、⒊外派勞工、⒋武漢肺炎）」、「特刊（⒈政治犯集中營、⒉被綁架者、被拘留者、韓國戰俘和離散家庭）」、「公民權和政治權（包含生命權、人身自由、遷徙和居住自由、言論自由等 12 個權利）」、「經濟、社會和文化權（糧食、健康、工作、社會安全、受教權）」、「弱勢階層（女性、兒童、身心障礙人士）」等 6 個章節組成。
（圖／韓聯社／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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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政權擔心韓國文化滲透 立法收緊管控
為了阻止外界資訊的流入，北韓實施了《反動思想文化排撃法》（2020）、《青年教養保障法》（2021）、《平壤文化語保護法》（2023）等法律，積極加強對居民的控制，尤其是針對青年族群，以「三大惡法」加強教養和處罰的趨勢也逐漸明顯。
據韓國統一部的說法，《反動思想文化排撃法》規定散播韓國的音樂和電視劇等「反動思想文化」，最高可處死刑。本次報告首次納入的脫北者證詞，證實有依據該法執行死刑的案例。
根據報告，2022 年一名在農場工作的 22 歲男子因在北韓西南部黃海南道的礦山中聽韓國音樂及看韓國電影而被公開處決。在處決前，一位疑似法官的人指出「他因為聽了 70 首韓國音樂，並看了 3 部電影而被逮捕」。
這類有北韓人出現的韓劇，在北韓很受歡迎。
（圖／愛的迫降宣傳照）
報告根據脫北者的證詞，也詳細描述了公開處決的方式。刑場通常選在市場或機場等地，處決對象會被綁在柱子上，槍擊其頭部、胸部。未成年的兒童也會被動員觀看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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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處攔人檢查手機 禁用南韓用語
北韓當局為防止韓國文化滲透，加強監控居民在手機上的訊息交流，北韓執法當局會隨時在街上攔下行人，查處其是否在通訊錄以傀儡（指南韓）用詞表述「爸爸（아빠）」、「老師（선생님）」等，而在訊息中愛心和蛋糕等符號也是被禁止使用的對象。
被禁止的事項還包括服裝。根據觀看了有關《反動思想文化排撃法》講座影片的脫北者證詞，新娘著白色婚紗、穿牛仔褲、戴太陽鏡用酒杯喝紅酒、佩戴多件珠寶等行為也被認定為「反動」。
在婚禮中，也禁止新郎背新娘，這是由於在南韓傳統婚禮文化中，最後會由新郎背著新娘繞場一周，以象徵照顧對方一生一世。
報告還詳細記載了武漢肺炎（COVID-19）疫情擴散期間的情況。為防止人員進出邊境，北韓在朝中邊境附近等地設置了通電的有刺鐵絲網。每間隔 70 公尺部署一名負責保安人員，他們還配備了裝有子彈的槍械。脫北者證言稱，有居民因試圖脫北而被射殺。
（圖／Pixabay）
女性脫北者被遣返後 刑求、性侵、被強制墮胎
報告指出，「遭強制遣返的居民會遭受刑求和殘酷行為、強迫勞動、公開審判（批鬥）、歧視和監視等」。一名在 2017 年被強制遣返的女子作證說，她在收容所裡被打了數十次，因為她未經許可去上廁所。
綜合脫北者的證詞，遣返後被囚禁者經常在各個機關遭受性暴力。一名 2013 年被強制遣返並囚禁於新義州保衛部的女子表示，「我被保衛部秘書強暴，他還多次強暴其他被囚者」。
被遣返的女性當中，有人因為懷了中國男性的孩子而被強制墮胎。一名脫北者表示：「當時負責的保安員說『小孩子必須墮掉』，（醫生）就在我的肚臍下方打了一針，並告訴我 24 小時之後來醫院。⋯⋯之後我產下死胎，並蓋下確認自己是主動墮胎的印章。」
報告中表列了脫北者在遭到強制遣返後被墮胎的 14 個案例，在 1999 年至 2010 年之間脫北者在懷胎 3 個月到 9 個月不等的期間被強制墮胎，其中甚至有小孩是在早產後被殺。而且在孕婦被強制墮胎後並沒有為其實施任何後續治療，有人在拘留所中尚未恢復健康就被動員去勞動。
有報告指出脫北女性9成為人口販賣的受害者，78.7%在中國生育，平均生育1.37名子女。但這些脫北女性在中國無法取得合法身分，難以獲得就醫、教育及就業機會，因此也更難尋求保障。
脫北女性生育中國丈夫的骨肉被平壤當局視為叛國，脫北女性若在懷孕期間被遣返北韓，將面臨強制墮胎的命運；也有脫北女性親眼目睹剛出生嬰孩遭溺死的慘痛案例。而中國政府明知北韓政策，卻選擇強制遣返孕婦，同樣也是嚴重侵犯人權的共犯。
為了讓北韓居民供出曾嘗試前往韓國、接觸基督教、觀看或收聽韓國廣播等「反體制行為」的刑求尤其激烈。有一名女性作證表示，「2009 年被強制遣返並在保衛部接受了 10 天的調查，期間曾因為慌張而脫口說了中文或說在中國沒有看韓國節目，就會被說是說謊而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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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指出，2011 年被強制遣返的一名女性證言者看到有一家人因試圖前往韓國而在新義州保衛部被揭發，最終被送入政治犯收容所。專家指出，將強制遣返者囚禁於政治犯收容所是最嚴厲的懲罰。這是因為如果被囚禁於收容所中，會在礦山或農場處以苛刻的強迫勞動，而且隨時面臨公開或秘密處決的風險。
韓國官方智庫「統一研究院」研究員呉庚燮表示，「一般而言，被強制遣返的脫北者會被判等同於勞動教化刑的懲罰，但如果被發現曾試圖前往韓國，則會被視為反體制行為，而送入政治犯收容所。這些人幾乎無法獲釋，完全與外界隔離，是最高級別的懲罰」。
負責此次報告編纂的統一部北韓人權記錄中心確認到的資訊，北韓國內的政治犯收容所包含已關閉的共有 10 處。目前有在運作的有 14 號（平安南道价川）、16 號（咸鏡北道明澗）、18 號（平安南道价川）、25 號（咸鏡北道清津）等 4 處；而 12 號（咸鏡北道穩城）、15 號（咸鏡南道耀德）、17 號（咸鏡南道德城）、21 號（咸鏡南道端川）、22 號（咸鏡北道會寧）、24 號（慈江道東新）則已關閉。
（圖／截自2024北韓人權報告）
去年報告中列出的慈江道龍出里管理所已確認並非政治犯收容所，因此未被列入本次報告中。
北韓海外派遣勞工 長時間勞動、薪資上繳、生活環境惡劣
報告還公開了北韓海外派遣勞工實際上被當奴隸的處境。大多數勞工因為想賺大錢不惜支付賄賂後而獲選，但在當局監視下長時間工作，他們卻拿不到應得的工資。
據一名被派遣到俄羅斯的北韓勞工表示，2019 年當時每天從上午 7 點工作到隔天凌晨 1 點，幾乎每天工作 16 到 17 個小時，一年僅有兩天休假，每兩個月才能休息半天。
工資大部分被上繳給國家計劃、營運資金等。另一名勞工表示，「勞工賺取的金額大部分都被當局拿走，實際支付給勞工的不到 10%」。
有許多證詞提到北韓當局將宿舍和餐飲等支出降到最低，讓勞工在惡劣的環境中生活。一名被派遣到俄羅斯的脫北者表示，2019 年約有 40 人生活在建築工地內的貨櫃中，沒有可以洗澡的設施，6 個月沒有洗過澡，大約 1 個月洗一次臉。
北韓工人因不酗酒、不犯罪，而在俄羅斯被認為是最棒的勞動力。
（圖／韓聯社／中央社）
證詞中有人提到累積了許多不滿的勞工曾發起罷工集體行動。2020 年被派遣到俄羅斯的勞工因為對長時間勞動和領不到薪水感到不滿，而以生病為由拒絕工作。2018 年被派遣到蒙古的勞工在接觸到有關韓當局剝削海外勞工的韓國媒體報導後，也曾以抗議要求僅工作到下午 6 點。
報告指出，「對海外派遣勞工的監控包括收回護照、禁止外出、禁止接觸外部資訊、限制和禁止使用手機、生活總結等全面控制日常生活」。
北韓當局擔心勞工接觸外部資訊，而監控他們使用手機，被發現違規會被遣送回國。2018 年，一名被派遣到俄羅斯的勞工表示，他目睹了同事因使用智慧型手機觀看韓國電視劇、電影和韓國人經營的 YouTube 頻道而被強制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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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得這樣生活？」 韓劇讓北韓人決定脫北
在統一部公開《北韓人權報告》的同一天，一名從北韓逃到南韓的 20 多歲女子在首爾舉行的記者會上回顧說，她在偷偷觀看了《梨泰院 class》等韓國電視劇後，「心情受到了很大的觸動」，並透露這是她決定脫北的原因之一。跟她一起脫北的 50 多歲母親也一同出席了記者會。
據日媒《每日新聞》的報導，該名女子在去（2023）年 10 月與母親等人乘木造船脫北，她提到：「當我們從北韓出海時，感覺非常自由。但在途中被（北韓的）船隻追捕時，想說一定死定了。」
不過，她們最終成功逃脫，漂流在韓國東北部江原道海域時被韓國軍隊和警察救起。
（圖／韓聯社／中央社）
記者會上，有關韓國電視劇的提問一個接一個。女子作證說「（北韓的）年輕人非常喜歡韓國風。大家看了韓國電視劇後，會產生出『為什麼我們得這樣生活』的反感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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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文化正以驚人的速度擴散
前述提到金正恩政權對韓國文化滲透懷有危機意識，因此於 2020 年實施了「反動思想文化排撃法」。
儘管如此，但該女子表示，韓國文化「正以驚人的速度擴散」。她曾使用在中國購買的電視，調整頻道至韓國頻率，來收看韓國電視劇。
她因《冬季戀歌》而被韓國電視劇吸引。當被問及看過哪些電視劇時，她迅速列舉了《繼承者們》、《太陽的後裔》、《金秘書為何那樣》、《紳士與小姐》、《梨泰院 Class》等，並直說多到數不清。
她還提到，韓國公共電視 KBS 的長青節目《6 點我的故鄉》對她影響很大。該節目由記者走訪韓國各地農村，與當地居民交流，她看了節目之後就覺得「韓國人會接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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