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奇】繁花似錦 但夢醒時分 煙花易冷

金宇澄的「繁花」,多少有點粉飾太平,或者麻醉自己。也或許,所謂的「不響」,隱藏著多少沉默的聲音。

昨日繁花似錦

最近看「繁花」,一部以上海為背景的小說,後來又被改編成電視劇,由王家衛執導。

我對上海的許多回憶頓時湧現上來。

如果說,我喜歡上海,那麼,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張愛玲吧!但,張愛玲的上海,是舊上海,舊時代的上海。民國初年紛紛擾擾的上海,有孫中山、宋慶齡夫婦的身影。有宋教仁的理想。有汪精衛難以分辨的忠奸。有杜月笙的地下社會。還有太多的故事….這些故事,如同法租界的梧桐樹一樣…落葉滿地,但是只要一陣風吹起,那麼故事又會開始上演,在小說裡面,在電影裡面,在每個喜歡張愛玲的粉絲心裡上演….不同的場景一直切換,好像壞掉了的影片播放軟體一樣,無法停止,當機了。

王安憶是被我當作張愛玲的一種複製品,相當高級的,手工的複製品。就像複製畫一樣,不能說是膺品,但也不只是真跡。明仇英自己畫的清明上河圖都有好幾幅呢!自己畫的複製畫,那一幅才算是真跡呢?誰也答不上來啊!

我讀「長恨歌」,總覺得有「民國」的味道,已經消逝的「民國」,濃濃的,就像舊書翻閱時候,從書頁上面散發出來的一種香氣。

一張舊照片,一個逝去的青春年華,永遠都不在了。就像春天飄落在一片落葉一樣,淒美,淒美是一種永恆,但始終是淒美。時間,凝固在殘破、老舊的一個石庫門內,丹鳳街的石庫門,遠處就是上海新天地,燈紅酒綠,飲食男女,狂歡直至午夜。格外照見遠處,冷清清地,孤獨的石庫門。

那就是王琦瑤,是舊上海,是王琦瑤的青春,也是民國的「青春」。那樣洋溢著活力,跌跌撞撞的「民國」,一個少女的青春,一張舊照片,一個老上海,王琦瑤就是「民國」,青春期的「民國」,思春的「民國」,也是逝去的「民國」。

帝國美夢容易醒

我竟然又開始回想起唐穎「無愛的上海」,「無愛的上海」是沒有愛的,共和國當時正在生氣勃勃的面向世界,一心向前(錢)看呢!怎有愛呢?昔日沒落的貴族,還有新興的、一心追求財富的貴族,交錯在同一個時空。新舊衝突的上海,處處可見。整個小區拆除,整個區域重新蓋起新興的住宅社區甚至大樓大廈。

那是 2002 年的上海。新舊交替並陳的上海。

這個時期的上海最後反映在蜗居上面。

以官方審查准播的電視影集裡面,我覺得蜗居還是展現改革誠意的。畢竟最後,炒作房市的不法之徒還是遭到黨的領導揭露,改革路線是勝利的。

但是到了「小時代」,我就只能看到年輕一代追求浮華的表象了。「小確幸」就是浮華的表象。一個外地來上海打工的年輕人一輩子大概都賺不到一套房。上海本地人只能靠著祖先父母留下的房子當作新房了,但是得選擇跟父母同住,許多年輕人是不願意的,那就只能租屋同居了。

金宇澄的「繁花」,多少有點粉飾太平,或者麻醉自己。也或許,所謂的「不響」,隱藏著多少沉默的聲音。

上海的花如今是一朵夢幻之花,支撐著帝國的美夢,以及夢醒之前的繁華。

看著看著,就想到了紅樓夢。

夢醒時分、煙花易冷。

央視八套首播,肯定頗能代表當局目前的意識型態,彰顯中國夢無限的可能,以及掩飾疫情下政府無能的窘境,還有房市泡沫下大型房企倒閉、金融體系無力支撐、幾近崩潰的邊緣…大概都很難具體體現吧⋯⋯。

Tagg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