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嶼】太陽花世代的結束：柯文哲與黃國昌應從借來的神壇上滾開

民眾黨主席柯文哲五月曝光的「國政白皮書」裡頭寫著「重啟服貿」。這讓人感到十分錯愕，畢竟在俗稱太陽花運動的反服貿運動風起雲湧之前，柯文哲只是個因為醫療疏失誤把愛滋病患器官移植到五位不知情患者身上，而遭到移送懲戒的爭議台大醫院醫師而已。

2011 年，由柯文哲負責督導的台大醫院器官移植小組因為欠缺覆核機制，在「明明已經驗出」HIV 帶原的狀態下，仍把一名墜樓身亡年輕男性的器官移植給了五位等待重獲新生的病患。當接受移植的五名病患發現自己必須服用抗 HIV 藥物時，感到十分震驚且覺得受到欺騙，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接受的器官來自於愛滋病患者。

由於一次涉及五名患者的生命與健康權利，又是發生在台大醫院，監察院展開調查，認定柯文哲應該負起最大責任。理由是台大醫院器官移植小組運用的器捐流程設計，是柯文哲一手建立的，而這套流程為了追求速度，而造成了容易出錯的環境。監察院並未追究醫院基層員工如護理師、器捐協調師、當班醫師的責任，而去追究「是誰導致了這套讓基層員工容易出錯的系統」。

依照監察院的看法，柯文哲建立的器捐流程不僅欠缺配套教育機制，他個人也並未負起足夠的監督責任。

這項堪稱合理的調查，從長遠的角度來說，導致了台灣民眾黨的誕生。柯文哲一直認為，他儘管服務於台大醫院，而且享受公立醫院的各種保障與福利，但他「並不是公務員」；此外，他堅信自己「沒有錯」、「只是代罪羔羊」。遭到彈劾之後，柯文哲一再對外放話，說自己「就像阿扁一樣要去土城關」、「沒想到地球上跟這事情有關的責任，都叫我負責」，並且指稱這是文革等級的政治迫害。

蹭反服貿上台的人，主張重啟服貿

這就是柯文哲從台大醫院跑出來從政的真正原因，他也公開承認過不只一次，之所以出馬競選台北市長是因為不滿器捐案的處分。在他認為自己不可能犯錯的心態中，如果他被檢討，那就是被故意打壓，那麼只要自己獲得權力，就不會再被打壓。

柯文哲當時看似與馬英九政府對著幹，不是因為他信仰什麼與馬英九相反的價值，而是因為他不高興馬英九政府的監察院認為他在愛滋器捐案上確有疏失，這是基於「私怨」而非「理念」。同樣的道理，日後柯文哲時時與蔡英文政府作對，也只是因為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想滿足權力的慾望，而他發現打擊蔡英文政府能夠滿足他的「客群」。

2014 年，監察院調查結束兩年後，馬英九政府極為危險的親中路線終於遭受到絕地反撲，反服貿運動展開。柯文哲在這波歷史的巨浪中，看準了浪頭的方向，以政治素人之姿挑戰台北市長大位。他一再現身於反服貿運動，發表演講，表現出站在反服貿民眾這邊的樣子，最後在民進黨的禮讓之下，打敗了原本就不得人心的連勝文，當上台北市長。

九年後，柯文哲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上台的，竟在國政白皮書裡說要重啟服貿。更讓人疑惑的是，五月初柯文哲就已經被媒體報導計畫要重啟服貿，但同樣自反服貿運動中嶄露頭角跨足政界的時代力量前立委黃國昌，卻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問題，而在直播中聽到柯文哲願意提供法務部長職位而露出滿足的燦笑。

柯文哲的墮落是十分明顯且可以預見的，黃國昌的墮落則讓人感到心寒。畢竟，黃國昌當初確實在反服貿運動中扮演重要角色，儘管他怯戰又自我中心的個人特質日後一再證明不太適合為人民服務。柯文哲在服貿運動中只是蹭熱度的串場來賓，但黃國昌確實是反服貿的主力之一。今昔對比，讓人加倍感到一個曾經光輝燦爛的社會運動已經如同落日西沈。

太陽花光環已然黯淡

意外的，「反服貿市長決定重啟服貿」這讓人啼笑皆非的大反轉，直到這幾天才受到比較多的討論跟關注。確實，柯文哲近來提出的政見裡，還有其他乍聽之下更讓人吃驚、嚴重欠缺常識的，譬如 6 月 11 日，他說出當選後將「以網軍為第一優先、癱瘓中國交通運輸與金融網路」。

雖然如此失當的發言遭到台灣輿論乃至國台辦點名批評之後，柯文哲立刻改口說他的意思只是要籌備資訊戰。但事實上，這反而暴露了柯文哲根本不知道資訊戰是什麼意思。正因為他不理解資訊安全實際上究竟是怎麼運作的，所以在他想像中，台灣只要有一小群夠優秀的駭客就能癱瘓中國網路，而完全沒想過，中國同樣也有非常多優秀的駭客，足以做出毀滅性反擊，而且這些駭客還是由政府管理的。

當柯文哲一開口就把台灣暴露在彼此保證毀滅的危險裡，而且顯示他對電腦科學和國際局勢都是一知半解還大放厥詞，實在很難想像何以 20 至 29 歲選民的民調會顯示出對柯文哲的偏好。

但或許也不難想像。現在 20 歲的選民不見得有反服貿運動的深刻記憶，他們那時才只有 11 歲，或許甚至不太記得馬英九執政的時候是什麼狀況。對於現在 20 多歲的選民來說，「太陽花運動」跟「野百合學運」一樣，只是歷史事件，而不是他們曾經身歷其境的人生故事。

當我們的前輩向我們提起野百合運動、美麗島事件，我們這些所謂的太陽花世代青年只能努力想像當時的氛圍，而無法把這些造成歷史轉折的重大事件當成自己真實人生經驗的一部分。

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但卻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歷史終究會往前進，任何時代造就的光環跟影響力都有一天會消失。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人看到時代的巨浪，伺機順勢乘在浪尖上，卻以為那股浪潮是自己隻手激起的，以為自己就是那股巨浪本身 —— 這種自戀又妄想的人，得到更大權力的開端就是人民蒙難的開始。

歷史不是你的老師，是你的債主

反服貿運動是一場改變台灣命運的關鍵歷史事件，它間接促成了台灣政黨輪替，保護了台灣不在美中貿易戰裡成為馬前卒，更讓台灣免於重演和平醫院的悲劇。

本土政黨當政的這近八年時間，雖然稱不上完美，也仍有許多值得改進之處，但台灣相對平安、正常且有尊嚴的度過了，如果當時沒有發生反服貿運動，我們可能會經歷非常糟糕且難以回復的損害。未曾經歷馬英九統治時期的年輕選民，無法理解這些差異何在，誠然讓人遺憾，但這是我們需要努力讓他們明白的，無論是透過文字、影像、藝術、通俗戲劇或者任何其他方式。

十九世紀歷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曾這麼說：「歷史才不是你的老師咧。歷史是你的主管 —— 它什麼都不教，但當你太無知時，卻會狠狠地懲罰你。」

我認為，以台灣的狀況來說，歷史也並非台灣人的老師，而更像是債主。如果你掉以輕心忘記它的存在，它就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上門來催討一切，狠狠的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世界上很多國家如果民主體制暫時失敗了都有重來的機會，但台灣不是那樣的國家，沒有那樣的幸運。這正是何以我們要提防柯文哲和黃國昌這種人的原因，他們有機會剝奪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美好，讓歷史的債主上門 —— 而且他們覺得自己超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