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軍事政變陰影？外界關注泰國5月大選後是否出現新局

泰國定於 5 月 14 日舉行大選，這是自 2019 年以來的首次大選。泰國自 2014 年以來一直處於軍人統治之下，當時政變推翻由現任反對黨為泰黨（Pheu Thai party）的民選政府，也因此為泰黨在跑選舉的同時也擔心勝選後會不會因「違反」選舉法被解散。另一方面，跟 2019 年相比，國際情勢已大不相同，因此此次泰國選舉也關乎泰國未來外交政策走向，是停滯不前的僵化還是適應能力更強的彈性。

根據民調顯示，為泰黨目前仍領先其他主要政黨，例如人民力量黨（Palang Pracharath）和泰自豪黨（Bhumjaithai）。3 月初民調顯示，為泰黨獲得 49% 的支持。幾週後，宣律實大學（Suan Dusit Rajabhat University）做的民調結果也類似，為泰黨獲得 46% 的支持。而泰國警察特別部門 Santi Baan 最近調查預計，為泰黨可以拿下 265 個席位，比第二大反對黨泰自豪黨多 4 倍。4 月中，泰國國立發展管理學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Administration）的民調結果，為泰黨獲得 47.2% 的支持，幾乎跟 3 月的民調一樣。這表明支持者並沒有因為為泰黨可能遭解散轉而支持他黨。

泰國國會於 3 月 20 日才正式解散，但過去幾個月就一直有重量級政治佈局的新聞。例如 1 月，總理帕拉育加入新成立的泰國民族團結黨（United Thai Nation Party）競選連任，和盟軍人民力量黨（Palang Pracharath Party）領袖、副總理普拉威（Prawit Wongsuwan）展開較量。另一方面，由於參議院的 250 席成員均由軍方任命，通常這會讓親軍方政黨在組執政聯盟時具有更大影響力。然而，帕拉育和普拉威之間的分歧以及其他保守派總理候選人的出現可能會在這次參議院投票中出現分裂。

此外，為泰黨 4 月 5 日宣布，儘管有選後可能遭解散的傳言，為泰黨在大選後不會加入親軍方的人人民力量黨組建聯合政府，並表示目標是贏得眾議院 500 個席位中的至少 310 個席位（當選總理需要參眾兩院共掌握 376 席）。為泰黨共派出 392 名候選人角逐 400 個區域選區席次，派出 100 名候選人角逐 100 個政黨席次。前總理暨億萬富豪戴克辛（Thaksin Shinawatra）的么女貝東塔（Paetongtarn Shinawatra）是為泰黨可能會出馬角逐總理的人之一。而皮塔（Pita Limjaroenrat）領軍的前進黨（Move Forward）未來可能會加入為泰黨的聯合政府。而可能也會爭取總理職的泰自豪黨黨主席暨衛生部長阿努廷（Anutin Charnvirakul）、民主黨（Democrat Party）黨主席朱林（Jurin Laksanawisit）屆時可能也會在組執政聯盟時發揮關鍵影響力。

但擋路的是籠罩在為泰黨命運之上的威脅，為泰黨可能會因選舉法遭解散。因為戴克辛和紅衫軍其一領袖納塔兀（Nattawut Saikua）在為泰黨在 Clubhouse 的線上集會中發表演講，他們曾服刑並被禁止參與政治活動，因此戴克辛和納塔兀都被指控違反泰國古怪的選舉法，該法禁止「局外人」參與政黨政治。選舉委員會在投票後 60 天內發表審查結果。但即使在結果出爐後，選委會仍然可以根據收到的有關國會議員涉嫌違反選舉規則的消息對結果進行修正。因此，即使為泰黨贏得選舉，也會面臨遭解散威脅。

雖然軍事接管在泰國被視為「一切如常」，自 1932 年以來發生過 19 次政變，而且通常不會對商業環境產生重大影響，但近十年的準軍事統治確實減緩了泰國經濟成長的勢頭並削弱其區域性地位。2022 年最後一個季經濟萎縮，今年僅有望成長 3.8%，遠遠落後於越南、印尼和菲律賓。儘管曼谷去年成功舉辦了 APEC 峰會，但總理帕拉育的活躍程度也遠低東南亞其他領袖。

跟許多其他國家一樣，泰國大選通常是在國內問題上競逐，這在各政黨的競選策略中都有所展現，大部分政黨承諾要提高最低薪資、增加社會福利、改善基礎設施條件。因此，在帕拉育主政期間，外交政策並不是政府的首要任務，然而國際情勢已大不相同了，因此此次選舉也一次關乎泰國未來外交政策走向的選擇。

緬甸問題

如果是泰國民族團結黨或人民力量黨主導執政聯盟，泰國對緬甸政治和人道主義危機的立場不太可能改變。由於兩國軍隊之間歷史悠久的兄弟關係，帕拉育一直跟緬甸軍政府保持外交關係。儘管事實上禁止緬甸軍政府代表參加東協會議，泰國仍邀請緬甸參加在曼谷舉辦的多場跟東協相關的會議，其中包括去年 12 月舉行會議被其他 4 個東南亞國家抵制，以及 2 月的協防長擴大會議海上安全工作組。此外，有 1,000 多名獲准移居第三國的緬甸難民因泰國政府一年多未發放出境許可證而無法離開泰國。泰國的緬甸問題特使甚至批評國際社會對緬甸軍政府的製裁。

如果是為泰黨主導執政聯盟，泰國更有可能對軍政府的暴行發出更明確的訊息，但這能走多遠取決於前進黨是否會進入執政聯盟。儘管為泰黨和前進黨都在 2021 年發表聲明譴責政變，但前進黨呼籲包括翁山蘇姬的全國民主聯盟（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和少數民族武裝組織在內的所有利益相關者參加東協主導的談判特別峰會。居住在泰國的緬甸難民和移民也表示，希望泰國新政府對緬甸軍方採取不那麼寬容的立場，這表明選舉結果會影響泰緬現在的關係。

駕馭大國競爭

跟其他東南亞國家相似（或許更甚於其他東南亞國家），泰國作為世界上少數幾個從未被殖民過的國家之一，奉行「竹子外交」（bamboo diplomacy，像竹子一樣堅強、柔韌、靈活，剛柔並濟的策略），避免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公開選邊站隊。然而，為泰黨高級顧問暨總理候選人之一 Srettha Thavisin 認為，在帕拉育統治的將近 9 年，泰國從世界舞台上消失了。儘管泰國經常標榜自己是美國在亞洲最古老的盟友，但不可否認的是，自上次政變以來的過去十年中，由於戰略利益分歧，雙邊關係停滯不前。而在華盛頓跟菲律賓、越南和印尼的關係在多個領域都有全面改善，但跟泰國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似乎就是持續舉行一年一度的金色眼鏡蛇軍事演習（Cobra Gold military exercises）。而泰國與中國日益成長的防務關係也令人擔憂。

為泰黨和前進黨的領袖則承諾如果當選會改善泰國的全球形象。皮塔在 1 月表示，國際關係與其說是選擇立場，不如說是選擇原則，他以新加坡為例，強調中小國家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以獲得更高的信譽，並被視為全球事務中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而為泰黨的 Srettha Thavisin 表示，如果為泰黨上台，領袖會更頻繁出國訪問、吸引外國投資。

除了地緣政治，泰國對美中關係的立場也可能對數位經濟產生影響。帕拉育主政下，泰國與中國華為的關係日益密切，華為已是泰國的東部經濟走廊（EEC）的主要支持者，不但開設了兩個數據中心，還同意培訓泰國的數位勞動力。不過，目前尚不清楚反對黨對網路安全和資訊保護的具體立場為何，僅能說反對黨上台可能會出現改變的契機。

海上安全

由於經濟問題已成為競選活動的舞台中心，促進和振興國內產業的承諾已成為許多政黨選舉承諾背後的推動力，漁業尤其受到關注。2019 年，歐盟將泰國從非法、未報告、不受規範（Illegal, unreported and unregulated, IUU）的捕魚行為中的警告國家名單中除名，表示泰國在漁業治理方面取得的進步。不過，據反對黨指出，這是因為帕拉育採取過度禁止而來的成果，泰國漁業每年因此損失大約 1.27 億美元的出口。因此，在選舉中反對黨呼籲民間社會組織要求追踪船舶、對公海捕魚的資本管控，以及補償受法規影響的船隻。

為泰黨和前進黨主打放寬對當地小規模漁業的許可要求，恢復主權水域的漁業活動，並根據聯合國標準與歐盟重新談判非法、未報告、不受規範措施。相較之下，可能加入現在執政聯盟的民主黨則呼籲重建泰國的鮪魚捕撈船隊，前進黨稱此舉不會幫助當地漁民。這種海洋捕魚政策可能會讓泰國透過跟鄰國進行更密切的漁業管理，成為區域海上安全格局中更積極的參與者，而其中一些鄰國是南中國海領土的聲索國。

泰國政治的資深觀察家們一致認為，鑑於泰國過去 20 年的政治歷史，為泰黨選後遭解散的焦慮並非空穴來風。自 2001 年以來，戴克辛組建的一系列政黨贏得了每一次選舉，但他們都不是在投票中被擊敗，而是被一個強大的保皇派軍事機構網絡所擊敗。曼谷朱拉隆功大學（Chulalongkorn University）的政治分析家蒂提南（Thitinan Pongsudhirak）認為，猜謎遊戲仍有可能重演，他說：「他們（當今執政者）有各種各樣的按鈕可以按下，我們知道這些裁判機構有偏見。」駐曼谷的外交官也正在關注這些「異常因素」一位來自西方使團的外交官說：「在任何針對為泰黨的企圖中，勝利的差距有多大，他們（當今執政者）會冒險推翻明確的民主授權嗎？」

參考來源：
2023/04/17　Nikkei Asia　Thailand’s largest opposition faces dissolution fears after election
2023/04/20　The Diplomat　Thailand’s General Election: Can the Winner Really Take All?
2023/04/11　The Diplomat　How Thailand’s Upcoming Election May Alter Its Foreign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