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初，諸多歐美國家呼籲抵制中國北京冬季奧運，但波蘭總統杜達（Andrzej Duda）仍於 1 月 18 日宣布會出席北京冬季奧運會並會見習近平。然而，2 月 24 日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中國和波蘭方始分道揚鑣，中國一直不願譴責俄羅斯的侵略，波蘭則是力挺烏克蘭。《外交家》（The Diplomat）10 月 13 日報導指出，中國跟波蘭也至此開始發生變化。
前情提要：跟進立陶宛 愛沙尼亞、拉脫維亞退出「中國中東歐 16+1」機制
俄烏戰爭前的波蘭中國關係
兩國對彼此都具有戰略意義。波蘭於 2015 年跟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備忘錄。一年後，兩國將雙邊關係提升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類似於中國跟法國和巴西之間的關係。經濟上，波蘭是中國在中東歐國家中最大的貿易夥伴，也是中國在歐盟成員國中的第七大貿易夥伴。此外，波蘭是一帶一路倡議和 17+1 合作機制倡議的重要樞紐。目前，位於波蘭－白俄羅斯邊境的 Małaszewicze 物流園區負責為中國向歐盟出口 90% 的鐵路運輸貨物提供服務，格但斯克港（Gdansk）和格迪尼亞（Gdynia）的海港是中國產品進入斯堪的那維亞半島（Scandinavian Peninsula）國家的門戶。最近對這個地區物流樞紐的投資就是在促進這條貿易路線。
Małaszewicze 物流園區
Małaszewicze 是波蘭東部盧布林省比亞瓦-波德拉斯卡縣內 Gmina Terespol 行政區的一個村莊，靠近白俄羅斯邊界。2021 年 10 月 10 日波蘭基礎設施部發布新聞表示，盧布林省政府發布一項關於 Małaszewicze 物流園區建設許可證的決定。波蘭國鐵基礎建設公司（PKP Polskie Linie Kolejowe, PKP PLK）與波蘭國鐵貨運集團（PKP Cargo Group）的 Cargotor 公司合作投資，將有可能增加歐洲和亞洲國家之間的貨物貿易。
Małaszewicze 物流園區將建在 Terespol、Zalesie 和 Piszczac 等城填附近，最終將成為歐洲最現代化和最大的轉運中心。它是連接亞洲與歐洲的新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地點。歐洲收貨人將在這裡接收從中國、日本或韓國經由鐵路運輸的貨物。
（資料來源：駐波蘭代表處經濟組／經濟部投資業務處）
圖／ BBA Transport System（點圖放大）
相反，對華沙而言，中國是政治槓桿的來源和經濟替代方案，使波蘭能夠反擊歐盟的自由主義侵入。從經濟角度看，中國是 2020 年波蘭進口的第二大來源國，約佔 14.6%，是其在亞洲的最大貿易夥伴。2021 年，作為改善雙邊關係的象徵，波蘭財政部在中國發行了人民幣計價債券。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戰爭爆發前，在西方國家抵制北京冬奧的情況下，總統杜達仍參加了北京冬奧開幕式。
俄烏戰爭如何影響雙邊關係？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不僅引發了國際社會對直接當事方的反應，而且還引發了第三方離合，例如中國和波蘭。杜達訪問北京參加冬奧會開幕式意味著兩國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前最高層級的直接互動。據波蘭總統的外交事務顧問庫莫奇（Jakub Kumoch）的說法，杜達在跟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晤時闡述了中歐國家的觀點，並警告中國說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戰爭將擾亂交通運輸路線，這不符合北京的利益。不過，當時主流媒體的報導大多忽略了這一細節，主要集中在波蘭外交政策方向可能發生的轉變上。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庫莫奇 4 月宣布華沙重申對北京的立場，並希望中國介入並調解衝突。雖然他並不認為中國會改變反美親俄的言論，但庫莫奇注意到中國在處理國際事務中的實用主義態度，並希望看到的是行動而不是言語。7 月習近平與杜達通了一小時的電話，兩人在電話中討論了烏克蘭正在發生的危機。波蘭總統表示，俄羅斯的入侵對地區安全和國際貿易，包括對中貿易的不利影響。此外，他向習近平建議，北京可以在預防戰事方面發揮更具建設性的影響力，免於引發全球糧食危機。
如果說雙邊關係仍以最高層的經常性溝通為指標，那麼在基層外交工作往來則顯現出，國際現實讓人質疑兩國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四個月後，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奇（Mateusz Morawiecki）發表文章，警告中國不要利用西方世界的地緣政治被動性來攫取全球資產並期望超越歐洲和美國。在 6 月的兩國政府會議上，波蘭外長拉奧（Zbigniew Rau）呼籲所有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原則的國家強烈地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並暗指北京不願意譴責蒲亭的侵略行為。最近，中國再次於聯合國安理會在譴責俄羅斯併吞烏克蘭領土一案上投棄權票。波蘭外交部甚至拒絕會見當時正在中東歐國家進行外交訪問的中國代表團，並表示要重新評估對 17+1 機制的態度。
除了兩國立場不同外，據稱中國還透過外交管道和中國國際廣播電台在波蘭的數位領域進行了親俄羅斯和反北約的宣傳。使問題進一步複雜化的是，中國媒體引用莫斯科的假新聞進行宣傳，甚至有謠言波蘭會出兵保衛烏克蘭。後來，波蘭國防部將此指為俄羅斯假資訊的一環。網路中的此類事件在華沙並沒有被忽視，可能已對中國和波蘭之間本已緊張的關係產生負面影響。
圖／PAP/Radek Pietruszka
戰爭對波中關係有何啟示？
對波蘭來說，俄烏戰爭使總統和政府對中國的看法更加一致。杜達過去對北京採取的態度不如他的政府強硬，因為他渴望任期結束後在聯合國任職，因此需要依靠北京的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許。這部分解釋了為什麼他從未譴責中國侵犯人權，並且不同意政府的鷹派立場。在 2021 年 2 月的 17+1 峰會之前，波蘭外交部曾建議杜達降低代表層級並且不要參加跟習近平的網路會議。但杜達駁回了這一建議，認為說：「沒有波蘭的存在，任何有關中歐和東歐的重要事件都無法舉行。」儘管如此，俄烏戰爭可能會大大的改變總統對中的立場。
其次，在波中關係的演變中，不能忽視更廣大的地區對中國看法的轉變。繼去年立陶宛退出 17+1 後，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也在 8 月退出了 17+1，捷克正在考慮效仿。波蘭和羅馬尼亞以及其他幾個中東歐國家已禁止華為參與國家 5G 部署。
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有必要改善跟波蘭不斷惡化的關係，尤其是親北京的杜達在 2025 年第二個任期結束後將不得不下台。由於波蘭是北京的中東歐戰略夥伴，中國可能得透過向華沙保證其立場，並在調解戰爭中表現出更加明確的態度。例如，儘管戰爭仍在繼續，但中國承諾繼續讓波蘭成為通往歐洲的門戶。此外，北京還提議向波蘭的烏克蘭難民提供援助。
圖／Office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在杜達和習近平在 7 月下旬通電話後，中國外交部發表聲明稱波蘭是其在歐洲的優先合作夥伴。此外，中國駐華沙大使孫霖江在評論俄羅斯的侵略行為時稱，他承認俄烏戰爭對全球和平的威脅，並呼籲在雙邊關係、和中東歐國家合作、和歐盟合作三個支柱的基礎上建立「社區和大家庭」。9 月在紐約舉行的聯合國大會期間，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對波蘭外長拉奧表示，烏克蘭危機擴大和曠日持久不符合各方利益。
波蘭對北約和華盛頓的軍事依賴使其與美國的結盟極為重要，而克里姆林宮對烏克蘭的戰爭則進一步凸顯了這一點。俄羅斯的侵略加劇了波蘭與華盛頓加深結盟，這可能會對未來跟中國的雙邊關係產生影響。中國在台灣問題上日益增強的軍事自信可能最終會迫使波蘭選擇一方，儘管迄今為止波蘭政府尚未對台海緊張局勢發表評論。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拉奧在 9 月訪問立陶宛期間批評中國對立陶宛採取的強硬措施，並對跟中國的貿易問題表示失望。目前台灣和波蘭國會成立友好平台，而且台灣有提供援助幫助安置在波蘭的烏克蘭難民，這可能促使中國也提供類似的援助。
但重要的是，雖然俄烏戰爭可能暴露了波中關係的癥結點，但仍有兩個穩定因素。首先，華沙會繼續將北京視為反擊歐盟侵入性政策的替代夥伴，特別是在歐盟執委會暫停向波蘭提供超過 350 億歐元武肺救濟資金的背景下。其次，波蘭農業企業和食品出口商也擔心政府對中國採取更強硬立場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並希望看到更加兩國友好和務實的姿態。
參考來源：
2022/10/13 The Diplomat China-Poland Relations Amid the Ukraine War
2022/01/18 Reuters Poland’s president to attend Beijing Olympics amidst U.S. boyco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