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芭比》票房慘澹 怕被貼上女性主義標籤?

華納兄弟真人版電影《芭比》在全球廣受好評,但在韓國的票房表現慘淡。(圖/華納兄弟)

儘管《芭比》在全球票房累計突破 10 億美元取得亮眼成績,但該電影在韓國卻表現平平。英國《衛報》引述評論家和女性運動倡議者指出,這是因為韓國市場不願接受一部以女性主義為主題的外國電影。

執導《芭比》真人版電影的葛莉塔潔薇(Greta Gerwig),是首位單獨突破10億美元票房的女性導演。

《芭比》於 7 月 19 日在韓國上映,據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的數據,截至 8 月 7 日僅售出 52 萬多張票。在總票房收入當中的佔比也在下滑,芭比首週僅佔 8%,第二週僅佔 3.9%,到 8 月 7 日僅剩 2.2%。

相比之下,《不可能的任務:致命清算第一章》自 7 月 12 日上映以來已售出超過 380 萬張票。皮克斯動畫電影《元素方程式》自 6 月 14 日上映以來已售出超過 630 萬張票,成為今年最成功的外國電影。

在韓國 女性主義是禁忌

韓國女性運動家沈海仁(Shim Hae-in 音譯)提到有一個原因會讓女性觀眾望之卻步,在韓國,女性面對被貼上女性主義標籤的恐懼,是真實存在的

沈海仁向《衛報》表示:「我認為,毫無疑問《芭比》凸顯出一個事實,即帶有女性主義幽默以女性為中心的電影,在這個國家仍然被視為禁忌主題。」。

她也指出:「『女性主義』對許多韓國人來說已經變成了一個貶義髒字,人們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面對長期以來社會根深蒂固的父權體制。」

「女性主義」這個標籤在韓國有多嚴重?
哈佛政治評論》今年 1 月刊登一篇以「女性主義是新的髒話——韓國年輕男性的民粹主義和父權制」為題的文章。文中指出在韓國,被貼上女性主義標籤就如同在麥卡錫主義時代被視為共產主義者:一名活動家可能會面臨阻礙她政治事業的障礙,一位 K-pop 明星會遭遇粉絲焚燒她的照片,YouTuber 會收到死亡威脅。對於一家大型財團的總裁來說,甚至一點點女性主義的指控也可能導致被降職。政治家將女性主義稱作「像恐怖主義般有毒」,甚至關注女性權益的運動者也因擔心會遭到歧視和批判,對於是否使用「女性主義」一詞來形容自己而感到猶豫。

韓國厭女、反女權主義氣氛濃厚,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籤後會面臨一連串惡夢。
(圖/華納兄弟/報呱再製)

韓國深受父權體制影響 性別平等遙遙無期

韓國仍然是一個深受父權主義影響的國家,在先進國家中性別平等指數低落。韓國的性別薪資差距在 1996 年加入 OECD(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後連續 26 年蟬聯第一,最新數據顯示韓國男性薪資中位數多女性 31.2%

在《經濟學人》今年 3 月公布衡量 OECD 29 個國家女性在工作上是否受到平等待遇的「玻璃天花板指數」(GCI)中,韓國排名仍蟬聯倒數第一,換句話說女性在韓國難以在工作環境中獲得平等的對待。

今年 6 月世界經濟論壇公布「2023 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在 146 個國家中,韓國排名 105 名,和 2022 年的第 99 名相比,下降了 6 名。

韓國女性通常在生育後面臨著強大的社會壓力,在家庭與工作之間,被迫放棄自己的職涯規劃。而針對女性的性犯罪猖獗,且相關刑事案件也經常被法院輕判。

現任韓國總統尹錫悅在競選期間曾表示,女性主義是韓國生育率在全球敬陪末座的罪魁禍首,並聲稱韓國「不存在結構性的性別歧視」。為了爭取 20 多歲年輕男性的支持,尹錫悅的選舉政見中還包含廢除負責提出青少年保護、性別平等等工作的女性家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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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成了電影研究博士學位的電影評論家尹成恩(Youn Sung-Eun 音譯)提到了一些潛在的原因造成電影表現不佳。她表示韓國人可能在原則上同意性別平等,但保守社會內部有一些派系強烈反對他們認為的「激進女性主義」

在這種情況下,潔薇導演試圖以電影傳遞性別平等的概念,不太能吸引到韓國觀眾。她指出「《芭比》作為一部娛樂電影,突出這些敏感主題可能難以引起共鳴。」

在《芭比》上映之前,韓國版的宣傳海報上,缺了原有的標語「芭比是全世界」(Barbie is everything)和「他只是肯尼」(He’s just Ken),而只剩下角色名稱。這引發了爭議,認為這樣做可能削弱了電影想要傳達的女性賦權的訊息。在批評於 4 月浮出檯面後,華納兄弟辯稱,這一作法並非有意,是因為在電影宣傳等早期階段,角色的形象和名稱才是重點。後來韓國華納兄弟修改了海報,放上了標語的韓語版。

近年來,韓國的女性主義已演變成與激進行為有關的負面概念,這種觀念在以男性為主的網路社群中獲得了認同,現在在更廣泛的社會中也是如此認為。

根據韓國媒體 SisaIN(시사IN)於 2019 年進行的一項調查,韓國 20 多歲的男性中有 62.3% 不認為女性主義是實現性別平等的運動; 78.9% 認為女性主義是在追求「女性至上」

韓國年輕男性需要服兩年兵役,他們對於房價飆升、薪資停滯、工時過長,以及政府未兌現的政治承諾感到失望。他們不滿女性支援政策越來越多,讓女性漸漸「入侵」了原本是男性「地盤」的職場,在年輕男性尚未享受到父權體制帶來的紅利前,他們先感受到的是女性權益高於他們的權益,於是提倡性別平等的女性主義者就成為了他們眼中追求女性特權的女權主義,進而壓迫男性,而這些年輕男性便將自己描繪成逆向歧視的受害者。

對於父權體制上的無能為力,讓他們把責任都歸咎給了女性,成為他們宣洩憤怒的出口。
(圖/pxhere)

韓國市場獨特  反女性主義可能非唯一原因

另一方面,韓國電影評論家兼韓國電影工業研究者貝徹韋斯(Jason Bechervaise)表示,與西方市場相比,《芭比》表現不佳並不令人意外。

他告訴《衛報》:「一些女性主導的電影在韓國表現不佳,反對女性主義的人無疑會攻擊這些電影,但我不認為這是《芭比》在這裡表現不佳的唯一原因。」

他舉例韓國製作的《神鬼海底撈》(Smugglers),故事敘述在化學工廠進駐後,讓一群在海中捕撈海產的海女們頓時失去了工作,而為了謀生轉向打撈走私品的犯罪動作電影,片中有大量女演員演出,自 7 月 26 日上映以來已經吸引了超過 350 萬觀眾,也在韓國票房榜上佔據領先地位。

貝徹韋斯說「韓國是一個獨特的市場」,像是《元素方程式》的表現就超出預期,而我們看到的《芭比》,就像《星際大戰》一樣是「與美國流行文化密切相關,但在韓國表現不佳的電影」。

芭比在亞洲

《芭比》在亞洲各地的反應不一,但原因各有不同。由於片中一個場景描繪了中國在南中國海繩索主權的「九段線」,於是被越南禁播。在菲律賓也有相同爭議,但在要求華納兄弟模糊地圖上的線條後,允許上映。

華納兄弟真人版電影《芭比》當中出現疑似中國九段線的爭議場景
圖/Twi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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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芭比》7 月 21 日在中國上映。《紐約時報》報導指出近年來中國當局逮捕了女性主義倡議人士,敦促女性接受傳統的性別角色,中國官媒《環球時報》更聲稱 MeToo 運動是西方削弱中國的陰謀。片中對女性賦權的討論,給了中國的女性主義者難得的舞台,縱使不及美國的熱烈反應,《芭比》也在中國掀起一波小熱潮,電影院紛紛增加放映場次。

而在日本則因為在美國同時上映的《奧本海默》,海外粉絲發起鼓勵大家前往觀影的「芭本海默」運動,美國芭比官方推特推文助長原爆迷因化的情形,引發日本網友批評,更有人發起拒看,但《芭比》8 月 11 日才在日本上映,屆時日本觀眾會如何反應令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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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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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新聞連結:
2023/08/02 The Guardian The fear of being labelled feminist is real’: Barbie movie flops in South Korea
2023/01/15 Harvard Political Review Feminism is the New F-Word – Populism & Patriarchy Among Young South Korean Men
2023/04/24 한경닷컴 의도적 여성 지우기?…영화 ‘바비’ 포스터, 논란에 ‘화들짝’
2019/04/15 시사IN 20대 남자, 그들은 누구인가
2023/08/06 NYT Why ‘Barbie’ Became a Sleeper Hit in China
2021/12/21 GT Western media, anti-China forces use MeToo movement to incite gender antagonism: exp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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