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還是魔鬼？中國在紅海危機中的算計

葉門叛軍青年運動（Houthi）襲擊跟以色列有關的船隻造成紅海航運中斷，導致運輸燃料所需的油輪短缺，同時也連帶影響全球供應鏈。然而，有幾艘貨船和油輪在通過紅海時廣播稱，船員都是中國人，似乎是想透過宣稱自己跟中國的關係，要青年運動不要攻擊自己。

此外，至少有 9 艘接近或穿越紅海的船隻，在船舶自動識別系統（AIS）更改目的地，同時聲明船員是「中國人」或「全中國人」。而中國在以哈戰爭一事的態度，既避免明確表態，也不採取具體行動，藉此獲取地緣衝突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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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都是中國船員」　躲避青年運動襲擊的門道

為了躲避青年運動襲擊，有兩艘船宣稱自己跟俄羅斯有關係，因為俄羅斯曾公開批評襲擊青年運動的歐美國家。此外，船員會在船舶自動識別系統的目的地手動輸入「船上有武裝警衛」以嚇阻海盜襲擊，但有十幾艘船在離開亞丁灣航向紅海時仍繼續顯示「船上有武裝警衛」狀態。12 月的航運業諮詢也表明，有越來越多的船隻都有僱用私人武裝警衛。

另外有一些船隻在進入紅海時會關閉船舶自動識別系統追蹤器，希望能在不被注意到的情況下繞過青年運動和海盜。但業界警告稱，如果系統上船隻資訊隱藏卻不幸遭到攻擊，在該地區巡邏的西方軍艦將更難救援。

由於青年運動之前宣布商船如果想避免受到攻擊，就要在船舶自動識別系統上註明「跟以色列沒有關係」。因此，經常前往中國港口、懸掛利比亞國旗的散貨船 Great Ocean 寫道，船員都是「中國船員」。

另一艘也懸掛利比亞國旗的散裝船 Dias，去年主要往返烏克蘭和中國的港口時，便在紅海附近航行時發出「CHINA」的訊號。這些措施表明，這些船隻的船主或船員認為，跟中國有關可能有助於他們顯得同情加薩的巴勒斯坦人或青年運動。

中國支持伊朗　伊朗支持哈瑪斯

這種現象也符合了中國在推動的民族主義，中國想要在全球衝突中把自己描繪成保持中立，透過大外宣塑造支持較貧窮國家、受到世界各地喜愛的國家。但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正面形象」的實情是什麼？

美國官員認為，中國在控制伊朗有重要的影響力，因此敦促北京利用其對德黑蘭的影響力（伊朗石油約佔中國原油進口量的 10%），施壓伊朗支持的哈瑪斯，以防止以哈衝突蔓延。

但是在青年運動騷擾紅海，多數國家的船改繞道南非好望角之時，中國中遠集團的船卻還可以走紅海航線來往以色列，使得一些分析人士質疑中國對伊朗的影響力是否在其中發揮「對全球正面」的影響力。

紅海毗鄰主要能源生產國，航線串聯亞洲和歐洲，這使得它對全球能源供應鏈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而中國嚴重依賴進口石油和天然氣，因此容易受到紅海交通堵塞的影響。

基於此原因，紅海也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一部分，是中國產品進入非洲、歐洲、阿拉伯和美洲市場的重要門戶。紅海的地理位置和經濟潛力使其成為中國在中東推動「一帶一路」的寶貴地區。中國也確實認識到紅海地區沿海物流中心的重要性，並致力於建立貿易立足點網絡，進一步加強影響力。

中國保護經濟利益　呼籲和平拒絕譴責青年運動　

理論上，葉門青年運動在紅海的攻擊行為也會對往來以色列的中國船隻構成威脅，並對中國企業的商業利益產生有害影響。然而，北京實際的反應卻是保持沉默，沒有發表重大譴責或切實的軍事和外交措施。

這部分源自於中國對中東外交政策的謹慎務實態度，尋求保護經濟利益，例如中遠集團能藉此危機在業內取得優勢，同時保持中立並避免造成潛在風險。因此對於青年運動在紅海的攻擊事件，中國的反應一貫謹慎克制。

雖然在過去兩年，中國曾支持聯合國安理會將青年運動列為恐怖組織並予以譴責的決議。然而，過去三個月中國仍未正式譴責青年運動的攻擊事件。即使在中國船隻遭到攻擊風險的情況下，中國當局也沒有提及「青年運動」一詞。中國外交官呼籲和平，但拒絕譴責青年運動或為口中的促進和平做出實質貢獻。

例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表示，中國對紅海局勢升級深表關切，希望各方能夠發揮建設性和負責任的影響力維護安全，避免任何針對民用船舶的襲擊，這不利於國際貿易。

汪文斌的發言也沒有明確提及青年運動。相較於美國及盟友將紅海危機認定為航行自由危機，中國常駐聯合國副代表耿爽則將這一局勢認定為以色列與加薩衝突的直接後果，同時強調美國領軍的軍事回應不僅可能加劇葉門局勢，而且可能加劇整個地區的不穩定性。

相較疫情時代　全球航運已有更多貨運能量　

從純粹的經濟成本效益計算來看，全球運輸成本和保險費都有所增加，但尚未達到武漢肺炎高峰期的水準。例如，一個標準 40 英尺貨櫃從中國運輸到北歐的費用，已從 1,500 美元上漲至 4,000 美元（約新台幣 4.7 萬、12.5 萬元），但仍遠低於疫情期間最高記錄的 1 萬 4,000 美元（約新台幣 44 萬元）。

在能源方面，雖然紅海青年運動的攻擊可能會影響中國能源進口的成本，但到目前為止，影響是可控的。中國約有一半的原油進口來自中東，在美國空襲葉門青年運動之後，原油價格上漲約 4%，達到每桶 78 美元左右，但仍低於哈瑪斯近期襲擊以色列之前的 84 美元。

因此，雖然紅海緊張局勢對全球油價帶來上漲壓力，但不太可能對中國的能源安全造成嚴重衝擊。不過，研究中國外交及戰略的學者查濟札（Mordechai Chaziza）認為，如果以哈戰爭外溢到波斯灣南端的荷莫茲海峽（Strait of Hormuz），情況可能會改變。

整體而言，紅海的交通量下降了 40% 以上，擾亂了全球供應鏈。全球一些最大的航運業者已將其船隻改道繞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推遲了交貨時間，可能會出現零件短缺阻礙生產。但令人放心的是，跟疫情時代相比，全球航運已擁有更多的貨運量能。

習近平「全球」安全倡議　跳過紅海區域

複雜的經濟和政治考量影響中國的立場。首先，中國的貿易目前不太會受到紅海青年運動攻擊的嚴重影響。到目前為止，青年運動的攻擊幾乎避免油輪，也就是在避免瞄準中國船隻。而且如上述，有些船隻也發出自己跟中國有關的訊號，避免成為攻擊目標。

另一方面，青年運動攻擊對中國經濟的直接影響雖有限，但干擾持續的時間越長，影響可能變大。此外，海運中斷可能會促使更多的貿易商使用鐵路網，進而支持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陸路部分。

延伸閱讀：中國一帶一路　棄鐵公基轉攻綠能脫碳市場

在國際關係方面，中國如果跟美國聯手對抗青年運動可能被解讀為接受華盛頓的主導地位。再者，其他主要阿拉伯國家選擇不加入美國的聯盟，聯合國也仍授權美國的行動，這一事實讓中國認為參與美國針對青年運動的安全行動沒有任何好處。反而中國還藉此譴責美國升級地方局勢，自己則宣稱是以負責任的方式行事，呼籲穩定與全球和平。

針對中國欲在全球表現出正面的大國形象，但它的海軍不參加美國發起的維護該地區航行的特遣部隊，也沒有搭理受攻擊船隻的求救信號。

這讓北京的外交和軍事影響力與其言辭姿態並不相符，進而讓習近平 2022 年 4 月在博鰲亞洲論壇開幕式上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議（GSI）」更像個空洞的口號。

參考新聞連結：
2024/01/16　The Diplomat　China’s Response to the Houthi Attacks in the Red Sea
2024/01/15　Business Insider　Some ships in the Red Sea have declared themselves ‘all Chinese,’ seemingly in hopes of avoiding Houthi attacks
2024/01/17　Reuters　Business heads fear lasting bottlenecks from Red Sea crisis
2024/01/15　Reuters　Explainer: Houthi attacks expose China’s commercial stakes in Red 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