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嶼】高虹安：就像地上的一灘污泥

2022 年 10 月 31 日，國民黨新竹市長候選人林耕仁對競爭對手高虹安提出了一個合理的質疑：高虹安身為台灣民眾黨不分區立委，她是否讓男友掛名立法院公費助理但實際上沒有執行公務，從而違反《貪汙治罪條例》？

這個問題事實上並不複雜，如果高虹安的男友李忠庭在受薪期間確實有執行立法院助理的工作，那麼即便是任用私人也是合法的。反之，如果像林耕仁所指出的那樣，李忠庭留下的聯絡電話是高虹安本人手機、並無在立院加勞健保的記錄、而且李忠庭事實上一直另有其他全職工作，各種跡象都顯示他不可能真的擔任高虹安在國會的助理，反而更可能是個盜領助理費的人頭，那麼就有違法之嫌，可能遭到起訴。

奇怪的是，這個再簡單明白不過的問題卻引發一連串意想不到的風波，並且展現了台灣的某種奇怪現象。

首先，高虹安的民調立刻受到了影響，但從民眾黨支持者群聚叢生的批踢踢八卦板觀察起來，民眾黨支持者真正意外而且動搖的事情並不是她涉嫌違法詐領公帑，而是：「什麼？高虹安有男友？」

比私立大學夜間部更高尚的「理科女生」

自從民眾黨提名出身於鴻海的高虹安參選新竹市長以來，她一直以「理科女生」自居，從民調看起來似乎也成功吸引到不少竹科工程師的選票。在年輕世代跟所謂的「中間選民」民調中，高虹安始終保持極高人氣。新竹市是台灣高科技產業密集的城市，有非常多受過理工科高等教育的青壯年移居至此，不難想見他們可能會覺得高虹安的年齡、教育歷程跟職業背景更能夠引起共鳴。

正因如此，高虹安一直以來相當自命不凡的行事作風並未引起太大的反彈，選民似乎認為她的論文涉嫌抄襲、拿資策會的錢出國念書、在資策會時違法兼職、偷偷轉移資策會專利給私人公司等等行為「都只是抹黑」。而她為自己論文辯護時，脫口而出的學歷歧視發言竟也沒有嚴重影響到她的支持度：「我高虹安今天從小到大，北一女、台大不說，我們師大也是榜首進去，台大是『斐陶斐』學術成績第一名畢業，我們今天不是像什麼中華大學夜間部，還要去台大碩士灌水。」

高虹安的發言一再顯示，她真心相信人與人之間有根本上的「等級之分」。她相信像她這樣的人是比一般人更高尚的人，不可以跟私立大學夜間部那種人相提並論。她本質上比別人更高尚，因此值得享受一個順遂的人生，整個世界都該為她開路，由國家資助的資策會應該送花錢她出國念書，她理所當然可以不問一聲就把資策會的研究成果當成自己一個人的論文拿去發表，更可以毫不臉紅的一邊領著資策會的薪水一邊加入私人新創公司，鴻海總裁應該像撿到寶一樣把她捧在手心上，她可以完全不需忍受選戰的長期操勞而空降民眾黨不分區立委。這就是高虹安的人生信條 —— 我值得，我拿走，我沒錯。

高虹安赤裸的歧視心態並沒有反映在民調起伏上，與其說是讓人不解，不如說是讓人感到害怕。在新竹有許多選民似乎打從心底認同「有些人天生就該凌駕於其他人之上」，而這些人之中顯然也有不少自己就是會被高虹安歧視的人。選民對於新政治的想像竟然是建立在對自己未必有利的階級歧視之上，我們的社會肯定有什麼問題。

不可思議的豬哥票年輕化

有鑑於前面這些真正的操守問題都沒有損害高虹安的選情，反而根本不違法也沒道德爭議的「有男友」一事卻真的產生衝擊，顯示的是非常違背政治學常識的「豬哥票年輕化」。

所謂的豬哥票，在選舉研究領域是指涉男性選民完全不在乎政見而選擇盲目地把票投給外貌中等以上的年輕女性參選人，過去這通常發生於五六十歲以上的選民。而民眾黨支持者主力族群是青壯年，他們成群地對於高虹安有男友一事感到訝異失望，明白顯示了高虹安對民眾黨支持者的價值之一，是成為性慾投射的對象。

儘管這個狀態非常奇怪，可能暗示著新竹市長期以來獨特的產學一條龍結構（各地年輕男性高中畢業後前往新竹念書，直接在新竹就業，從頭到尾都生活在低度接觸同齡女性的「異性稀缺」狀況）已經影響了他們的政治偏好跟判斷，但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其實是，民眾黨提名年輕女性參選人時幾乎都是採取「刻意隱瞞交往對象」的策略，從黃瀞瑩、楊寶禎到高虹安無不如此。

為了讓這些女性更順利成為性慾對象，她們不僅是迴避不說自己的感情生活，還積極誤導男性選民的認知。高虹安在 2022 年情人節時貼出宣告自己是單身的粉專貼文，營造出「你也可以跟她交往」的假象，彷彿她不是一個獨立成熟的政治人物，而是演藝圈女團的成員。

這一切操作，顯示民眾黨理解他們的選民要什麼。而他們的選民事實上就是「全年齡段化的豬哥票選民」，則令人驚訝震撼。

最後一根稻草

11 月 1 日，高虹安開記者會反擊林耕仁的指控，她沒有選擇仔細解釋自己遭到質疑的各項問題，諸如是否用男友當人頭詐領助理費、購得科智股票是否涉及內線交易、是否違法將資策會所屬專利權讓與他人、為何不出示資策會核准兼職科智的文件等等，她只是宣稱自己一切行為都合法，並且諷刺林耕仁是「沒有當選機率的候選人」。

此番發言跟她過去的言行相比，並不特別讓人訝異。她鄙視林耕仁的出身跟學歷，更鄙視他是個「輸家」，困在自己相較而言較低的民調結果裡。事實上高虹安也鄙視新竹，要不是有機會能當市長她才不想久待。她在彰化替民眾黨議員候選人站台拜票時，竟說新竹是個「是非之地」，彷彿她抄襲的論文、偷取的專利都不是自己過往的惡果，而是新竹這個城市害她的。

然而，這回當她很自然的譏笑在地服務 24 年的林耕仁是「沒有當選機率的候選人」時，部分原本打算投給她的藍營支持者感覺到一絲疑問跟不快，這份讓人不快的疑問感鞭打著選民的內心 —— 高虹安除了自己之外有瞧的起的人嗎？這個把其他人都當成輸家的「理科女生」，究竟是上天派來消滅綠營的天使，還是來把藍營拖進地獄的魔鬼？

高虹安的存在就好像是對每一個腳踏實地耕耘的人狠狠打臉，有些人就是天生比別人更值得特殊待遇，國庫為她而開、鴻海為她而開、當她想當新竹市長時她就一無所知的空降過去，而她絕不會感謝任何一張投給她的選票，因為她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就是比你我更值得自己想要的權力、想要的地位。

訴訟纏身的未來

11 月 2 日，網紅劉宇（四叉貓）貼出證據照片顯示涉嫌協助詐領助理費的高虹安男友李忠庭在 2020 年 12 月與 2021 年 6 月分別捐贈 30 萬元給民眾黨，共計捐款 60 萬元，約等於立院公費助理 14 個月薪資。高虹安是否指使另有其他正職工作的男友把詐領的助理轉為對民眾黨的政治獻金？這同樣是很簡單的問題，如果那些錢果真是對外募款所得，高虹安出示相關單據就可證明清白。然而對於這麼簡單的問題，「理科女生」高虹安卻是支吾其詞，只說捐錢是男友的「個人意志」，任何人再問下去就是綠營側翼。

其實，無論是理科或者科學，就跟違法事實認定一樣，唯一需要的只有「說清楚、講明白、拿出證據資料來」。然而最以「理科頭腦」、「科學治國」自我標榜的民眾黨，卻在做一些明顯十分不科學的行為：男友不知道為何可以兼顧兩個全職工作，還因為「個人意志」而捐了來路不明的錢，而民眾黨黨主席柯文哲則忙著出一張嘴要我們盲目的相信「理科女生不會犯法」。

高虹安的多項犯罪行為都已經進入檢調程序，基於多起剽竊行為，資策會已向她提告，法務部也開始調查 60 萬政治獻金的來源。我不知道高虹安 11 月 26 日會不會當選，但我可以清楚看見她一年後會在哪裡：她會在法院聆聽判決，或許心裡還在抱怨法官沒有念過理科憑什麼站在那裡。

高虹安令人厭惡，但不可怕。她自命不凡，過度吹噓自己的成就，做盡小奸小惡之事，從比自己更弱勢的人身上偷取社會資源。她是個騙子，小偷，卻以為自己是勇者，是國王。她濃縮社會中極其醜惡且沒有道德可言的投機行為於一身，就像地上的一灘污泥，你無法從中照見任何善良或者真理。你不會怕地上的一灘污泥，但你討厭它在那裡，你討厭它的醜陋破壞環境。而且你討厭有人對著污泥歌功頌德，說那是一泓可以喝的清泉水。

它不是，它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