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奇】在仰光的雨夜中──摘錄自「北京的秋天」

翁山將軍的書桌 (圖/陳竹奇攝)
翁山將軍紀念館。/圖:陳竹奇攝

舍利塔

但是我的行程一點都不像觀光客,因為我很少出門,或許是外面的雨真的太大了,因為我從電視上看到到處氾濫成災,每天如同島嶼夏季的午後雷陣雨,不斷地下著,只有雨停的時候,我會稍微出門走走,逛逛附近的佛寺,這些佛寺看起來金碧輝煌,但是,由於是小乘佛教,加上過去的君主體制,這些耗資龐大、建築宏偉且金碧輝煌的佛寺其實是過去君主的靈骨塔,或者應該稱之為舍利子塔,為了讓君主去世後成佛,在他們仍生活在人世間時所興建,理解了這些信仰背後的緣由之後,我逛這些佛寺的心情大不相同,我們大乘佛教的佛寺至少有度己度人的意涵,而這些小乘佛教的佛寺純粹只為了一個人興建,只能度化一人,我終於了解小乘佛教加上君主制的後果。

隔天我搭乘預先買好的火車票北上,本來想要前往曼德勒,但旅程實在太遠了,耗費可能要十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只好買了一張火車票,選擇近一點的車站作為目的地。

這個地方就是勃固。

翁山將軍結婚照。/圖:陳竹奇翻攝

仰光火車站

出發的地點是仰光火車站,我猜應該是英國人於殖民時期興建,具有歐洲古典主義的風格,車站有點老舊,而且髒亂,與其說是髒亂,倒不如說是沒有格外維持整潔,不像現代化的車站一樣有人管理,時時維持清潔,因為車站嚴格來說並沒有特別髒亂。

我拿出車票,進入一個陳設老舊的剪票口,鐵欄杆生鏽腐蝕的很嚴重,我要說的感覺就是這樣,陳舊而經歷長時間沒有更新的感覺,所以生鏽腐蝕,任由其如此而不加以理會,所謂的髒亂也是如此,並沒有特別的髒亂,但是感覺也沒有人負責時時加以打掃,維持清潔,可是要說地面有多麼髒亂,也看不出來。

我走上樓梯,這裡不會有手扶梯,不像仰光市區高級的百貨公司裡面的手扶梯,也不會有電梯。走過一個水泥建築封閉式的天橋,到達另外一個月台,走下樓梯,到達月台,這個月台的火車是開往曼德勒,可惜,我只能在勃固就下車,月台上面的水泥感覺也很久沒有翻新,坑坑洞洞,無人理會的心情,月台上面的梁柱以及屋頂也是,梁柱斑駁的痕跡,屋頂久未翻新出現的鏽斑以及角落的許多蜘蛛網都將時間凝固封鎖於過去,可能五十年前,也就是半個世紀的狀態,甚至更遠,遠到二次大戰前,英國人殖民,尚未撤離的狀態。

雨後荒涼的勃固車站月台。/圖:陳竹奇攝

火車開始行駛出市區,速度非常慢,車廂裡面只有隨時在晃動的木頭椅子,可能是螺絲已經無法鎖緊,他們幾乎隨時都在晃動,車廂像車站、月台一樣的陳舊,沒有玻璃的窗戶,或者更精確地來說,是淡綠色木框的玻璃窗,但是有些玻璃已經消失,有些雖有玻璃但無法關上,只能稍微晃動兩下,玻璃上面積滿了汙垢。車廂內可以直接吸到外面的空氣,感受到外面的雨滴,聞到田野的香味,以及糞便的氣息,都在車廂裡面可以聞到,車廂在田野裡面無所遁形。

火車行駛的鐵軌幾乎面對都是住家的後院,仰光城內還有一些相對現代的建築,譬如水泥興建的平房,甚至樓房,城市的天際線上面有幾棟大樓,可能是百貨公司,或者是辦公大樓,但數量並不多。

在鐵路邊聊天的兩個女人。/圖:陳竹奇攝

火車離開仰光市區後,很難再看到水泥的平房,比較常見的是在田野間搭設的茅草屋,面對著鐵軌,用竹子架設起來的底座應該是為了避免氾濫,所以架高,至少可以避免水患,至於屋頂也是茅草屋頂。鋪設了看起來是用木頭做支架或者木屑做成的合板、簡單架設起來的茅草屋到處都是,成本應該很低,勉強有立足之地,防止水患氾濫,或許可以遮擋一點風雨。

每當經過一處火車站時,可以看見車站附近聚集比較多現代建築,水泥興建的,甚至偶而可以看到兩層樓的建築,鐵軌旁邊經常曝曬著衣服、棉被等,可能是因為好不容易出現的好天氣。

我搭火車到了勃固。

在鐵路邊曬衣服的婦女。/圖:陳竹奇攝

勃固

勃固曾經是一個小王國,緬甸在英國殖民前存在五百多個這樣的小王國。

由於信仰小乘佛教,這裡也存在一些浮屠,也就是國王預定身後成佛,事先興建的佛塔,只是這個小王國可能比較窮,沒有仰光市內的那些佛塔金碧輝煌,而是呈顯出一種磚紅色的感覺。

到達勃固後,開始下起大雨。

這種熱帶的雨具有降溫的作用,並且可以讓周圍的空氣感覺比較清新。

車站內有月台,月台上擠滿了人,這裡的火車班次不多,我下車後發現,搭乘回仰光的火車將停在我剛剛下車的月台,我大概有三個小時左右可以在附近閒逛,我走出車站,看看附近的市街,其實只有一個十字路口,以及路口附近僅有的房子,房子的數量很少,大約只有十幾棟。

車站附近有計程車可以載觀光客前往參觀佛塔,這原本是我的計畫,可惜,下起大雨,我如果要前往參觀佛塔,大概就是準備淋成落湯雞。

坐在車廂內向外張望的女人與小孩。/圖:陳竹奇攝

我回到月台上,月台上依然擠滿了人。

大家都在等待今天回仰光的最後一班火車,上午在我到達之前有另外一班火車,是今天到仰光唯二的兩班火車,我在仰光的時候,時常感受到時間被凝固在英國殖民的二戰前,而在勃固,我覺得時間被凝固的狀態應該更久,至少超過一百年,或許是十九世紀吧!

由於空位不多,我被迫擠到最後一個車廂的空位,這個車廂很特別,它是一個可以搭載牲畜的車廂,只要乘客購買車票,雞鴨豬羊都可以搭載,還有專屬空間,被一個護欄圈住,我就坐在不遠處的靠近最後一排座位的倒數第二排座位,我可以聞到雞或豬的味道,那是我小時候熟悉的味道,我在農村長大,曾經跟雞一起生活,曾經餵養過豬圈裡面的豬。據我母親表示,我小時候甚至吃過雞屎,還掉進豬圈裡面,還好沒有被豬的利牙所傷。

勃固車站月台上睡覺的狗。/圖:陳竹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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