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世界衛生組織更新的訊息,義大利武漢肺炎疫情不斷延燒,已經在死亡病例數上超越了最先出現疫情的中國,但這樣的數據似乎未見得人人信服,荷蘭《每日匯報》就出現了一則報導,標題為:「面對 COVID-19,中國真的做得比義大利好嗎?」
*歐洲各國直到目前為止,在指涉武漢肺炎疫情時,通常使用 Coronavirus(冠狀病毒)一詞,有時也使用世界衛生組織公佈的官方名稱 COVID-19。
《每日匯報》指出,雖然疫情爆發有時間先後,但在疫情初現之時,中國湖北和義大利倫巴底確實有其可比性。湖北的官員不敢傳揚負面消息,以免觸怒共產黨和習近平,因此錯失最初管控疫情的寶貴時間,義大利則是左派政府和倫巴底的右翼地方政府在防疫措施方面僵持不下,也沒能在第一時間控制住疫情。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倫巴底必然會步上武漢「隔離封鎖」的後塵。
但相似性僅止於此。《每日匯報》指出,義大利是個民主國家,不像中國是一黨專政的獨裁政體,義大利人也敢於挑戰政府,不是「中國政府可以用無人機追著跑的聽話中國人」,而病毒當然比較喜歡不配合防疫的人群。此外,義大利傳統上是多代同堂的大家庭,或者一個家庭的數代就近居住在同一個鄰里,義大利的老人比當代的中國人更容易染病,染病後也更容易死在家中,比較不會被送往繁忙的醫院。西班牙的社會狀況與義大利接近,也可以預期西班牙的未來發展會與義大利相似。
但現在歐洲疫情失控,是否真的就如中國政府所宣揚的,歐洲應該要感謝中國倒過頭來伸出援手呢?荷蘭國際關係智庫克林亨達爾研究中心(Instituut Clingendael)中國專家范德普騰(Frans-Paul van der Putten)表示,中國面對疫情大概有三個階段,而設法從中國的角度來觀察情況,有助於理解整體局勢。
范德普騰指出,中國政府在第一個階段基本上茫無頭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個階段就是疫情爆發,中國政府採取大規模嚴厲措施。第三個階段則是中國宣稱國內情況穩定,如今轉而關切其他國家的疫情。范德普騰指出,從中國的角度來思考的話,不難想像中國為何在疫情的第二階段就忙於維繫其國際名聲,宣稱中國已經傾全國之力以為應對。有了這一步之後,在第三個階段的現在,當歐美各國疫情爆發,中國於是能夠理所當然的表示「看吧,之前那樣批評我們是不公平的」,並且倒過頭來表示中國可以幫助世界。
范德普騰指出,中國是疫病的來源,但中國確實也開始提供歐洲援助,而且幫助歐洲也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否則日後中國會很難跟世界算清這筆帳。然而歐洲應該要警覺的是,「中國試圖藉著這次疫情取得全球健康領導國的地位」。未來或許有一天,歐洲會需要在舊日盟友美國和新朋友中國之間做出選擇,而至少從眼前的情況看來,「新型冠狀病毒給了中國在歐洲人之間得分的機會」。
《每日匯報》在文末指出,真正堪稱防疫典範的不是中國,而是台灣。有過慘痛的 SARS 教訓之後,台灣在 1 月疫情還很模糊的時候就已經上緊發條,啟動各項防疫措施。如果 1 月時中國就像台灣一樣及早應對,「而不是忙著過春節和開黨會」,疫情可能就可以控制下來了。
就在《每日匯報》刊出報導的同一日,荷蘭 NOS 電視台的《新聞時刻》也探討台灣抗疫成功原因何在,歸納出來的幾個重要因素,對台灣人來說早已耳熟能詳,例如及早成立指揮中心統籌防疫,及早確立機場檢疫措施,善用大數據從事防疫,確保資訊高度透明等等,不過接受《新聞時刻》採訪的台大公衛學院院長詹長權教授的一句話可能最是其中精髓。詹長權表示,有過 2003 年 SARS 的慘痛經驗之後,「我們了解到要小心中國數據的正確性」,並且「對任何小數目〔病例〕都不能掉以輕心」。
台灣在防疫上取得的成果也同樣受到美國媒體的注意。美國《在線雜誌》刊出資深新聞人倫納德(Andrew Leonard)的文章,正值台灣確診案例達到百人、堪稱「舉國驚恐」的時刻,而該篇文章探討美國是否能夠複製台灣的成功經驗,可能是到目前為止歐美國家主流媒體上最深刻的討論。
倫納德在文章中很明確的反對《紐約時報》等主流媒體所謂「亞洲人有聽從權威的傳統」等刻板的文化歸因。他認為台灣作為亞洲最蓬勃發展的民主政體,台灣防疫之成功恰好駁斥了「儒家思想」或「威權傳統」等文化解釋。他並且慧眼獨具的指出,台灣有著擺脫威權政體、建立民主體制的經驗,而且這並不很久以前的事,台灣人有理由信賴自己建立的民主國家,再加上長年遭到鄰國霸凌,台灣人自然會在面對致命病毒時團結一致,不會像高度強調個人主義的西方國家那般鬆散或分歧。另一個倫納德觀察到但通常被忽略掉的社會性因素,在於台灣長年受到國際忽略,因此當台灣受到國際矚目、獲得正面肯定時,也會讓台灣人對政府更增信心。
不過倫納德也指出,東亞國家確實有著尊重學者的傳統,於是台灣的政界高層也多半是具有高學歷的專業人士,如蔡英文總統、陳建仁副總統等。他並且引述史丹佛大學中國史專家索默爾(Matthew Sommer)的話,形容台灣的民主政府是「由受過良好教育的明智人士所組成,美國就不大是這樣」。
這個尊重學者的傳統恰好是當前美國政界所缺乏,很多人都能將眼前美國失控的疫情怪罪到川普總統頭上,因為他強行解散了歐巴馬總統設立的國安會議傳染病小組。但即便有了專家的領導,美國高度重視保障言論自由的憲法第一修正案,可能還是無法像台灣一般,迅速對虛假消息等妨礙防疫的活動祭出嚴重處罰 —— 再者美國受歡迎的電視節目幾乎全都在散佈虛假消息。
到底要怎麼才能像台灣一樣成功防疫,不同國家的觀察者似乎有共識又沒有共識。而台灣近期密集的受到國際矚目,或許有助於台灣作為一個國家在國際上取得進展,但我們可能更應該銘記於心的,是過去不受人注意時依舊堅持自己道路的勇氣,而不要因為突然獲得關注反而亂了自己的腳步,畢竟讓我們獲致今日成果的是獨自奮鬥的勇氣,而不是世人羨慕的眼光。
參考新聞:
2020/03/20 NOS(荷蘭廣播聯盟) Het corona-succes van Taiwan
2020/03/20 AD(荷蘭每日匯報) Deed China het echt beter dan Italië met Covid-19?
2020/03/18 WIRED(美國在線雜誌) Taiwan Is Beating the Coronavirus. Can the US Do the S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