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美或親中？檢視印尼總統大選三組候選人

世界第四大民主國家、東南亞最大經濟體印尼將於 2 月 14 日進行投票。鑑於中國在國際政治中的影響力，這次印尼選舉是獨一無二的，也會對印太地緣政治產生影響。三組總統候選人選前對中國議題不同程度的表態，反映誰當選後如何處理印尼與中國雙邊關係的模式，當然包括了南中國海爭端。

2024 年的第一個月，亞洲國家孟加拉、不丹和台灣已經舉行選舉。2 月至少有巴基斯坦和印尼將舉行選舉。在所有這些國家的選舉中，美國和中國影響力都是重要的議題。

《經濟學人》民調：普拉伯沃 50%、甘查爾 23%、阿尼斯 21%

印尼即將舉行的總統大選，不僅影響該國如何面對美中衝突下保持「微妙平衡」的外交政策，也牽涉地緣政治權力平衡和經濟關係。反過來說，印尼對於美國和中國兩個超級大國也都相當重要，對於中國來說，印尼是貿易中心；對於美國，印尼則是作為印太地區的民主支柱。

印尼由三強角逐總統大位，分別是執政黨民主奮鬥黨（PDI-P）推舉的甘查爾（Ganjar Pranowo）；國家民主黨（Nasdem）支持的阿尼斯（Anies Baswedan）；大印尼行動黨（Gerindra）提名的普拉伯沃（Prabowo Subianto）搭配現任總統的佐科威長子、36 歲的吉伯朗（Gibran Rakabuming Raka）。值得注意的是，佐科威是隸屬民主奮鬥黨。

總統候選人必須在首輪投票中，獲得過半票數才算當選，否則就得由得票率最高的兩名候選人再於 6 月舉行第二輪投票。新總統將於 10 月就職。

根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1 月 25 日的民調顯示，普拉伯沃以約 50% 的支持率領先，甘查爾約是 23%，阿尼斯約是 21 %。

大印尼行動黨：普拉伯沃　

現任國防部長、大印尼行動黨（Gerindra）主席普拉伯沃承諾繼續佐科威的計劃，將努山塔拉建設為新首都。他也承諾發展海事部門，並宣布打算將國有企業收入佔 GDP 的比例提高到 23%，同時成立國家稅收機構。他計劃逐步增加國防預算並實現軍事現代化。他也承諾實現糧食、能源和水安全。

與美簽署國防協議　對中強化雙邊防務安全

普拉伯沃跟美國的關係很複雜。儘管普拉伯沃此前曾在美國接受過軍事訓練，但他在 2000 年欲前往美國參加兒子大學畢業典禮時被拒簽，因為他擔任印尼陸軍精銳特種部隊（Kopassus）司令期間，因參與鎮壓東帝汶獨立運動及 1998 年追求民主化、反蘇哈托的學生運動，留下人權污點。但自 2019 年加入佐科威政府擔任國防部長以來，普拉伯沃再次跟美國官員保持友好關係，並跟華盛頓簽署多項國防協議。

身為印尼國防部長，普拉伯沃在 2019 年至 2023 年期間與中國國防部長五次會晤，尋求透過 2+2 印尼–中國論壇和 2023 年 6 月的國防工業合作會議，加強印尼和中國之間雙邊防務安全關係。同時，鑑於中國跟現任政府的友好關係，他選擇佐科威的長子吉伯朗作為競選夥伴，爭取中國的正面評價。

爭取年輕選票　搭檔現任總統兒子

此外，即便副總統搭擋吉伯朗在競選過程中偶有爭議，加上現任總統佐科威也遭批評偏袒兒子吉伯朗。但對 72 歲的普拉伯沃來說，36 歲的吉伯朗可能會吸引到年輕族群，同時帶來佐科威的支持者。

在南中國海的爭端方面，普拉伯沃則是凸顯增強國防軍、巡邏平台和更多衛星的必要性。他說：「我們知道我們的國家非常龐大和富裕，數百年前，遠方的國家來到這個群島進行干預，讓我們互相對抗，互相爭鬥，竊取我們的財富，直到我們獨立。現在我們得應對我們的自然財富被廉價掠奪的問題。」同時認為，中國在南中國海廣泛的海洋主張不符合國際法，他希望在美中衝突中保持印尼不結盟的地位。

國家民主黨：阿尼斯

學者阿尼斯是一位非常受歡迎的人物。他不屬於任何政黨，但得到國家民主黨（Nasdem）、民族覺醒黨（PKB）及伊斯蘭繁榮正義黨（PKS）所組成「改革聯盟」（Koalisi Perubahan）的支持。

最親美的候選人　承諾綠色經濟

他承諾要讓印尼經濟成長率為 5.5%-6.5%，創造 1,500 萬個就業機會，並將國有企業收入佔 GDP 的比例從 2022 年的 10.4% 提高到 2029 年的 13-16%。他也承諾將通貨膨脹率控制在 2-3% 之間。

阿尼斯也提出要扭轉遷都計畫，保留雅加達的首都地位，但改革聯盟不打算取消整個新首都計畫，而是要將努山塔拉打造成印尼的經濟中心，成為綠色經濟為基礎的經濟成長中心，因為這地區是印尼乃至世界的肺。

阿尼斯曾擔任總統佐科威時期的教育部長和雅加達省長，是三位總統候選人中唯一在美國完成大學學業的人，獲得馬里蘭大學碩士學位和北伊利諾大學政治學博士。因此，一些分析人士認為他是三位候選人中最傾向美國的一個。

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國駐印尼大使金星容（Sung Yong Kim）約在一年前造訪阿尼斯所屬的伊斯蘭繁榮正義黨，這個造訪可能有點令人感到驚訝，因為繁榮正義黨是印尼主要政黨中最伊斯蘭化的政黨。

擁抱華人民族社群　嚴格審查中國合作計畫

另一方面，雖然阿尼斯在推翻時任雅加達省長的華裔政治人物鍾萬學（Basuki Tjahaja Purnama）時發揮核心影響力。但阿尼斯近年來不遺餘力地擁抱印尼的少數民族社群，特別是華人。這有助於彌補他打垮鍾萬學時造成的創傷。阿尼斯的擁抱華人社群贏得中國正面的關注。

不過阿尼斯擔任印尼首都雅加達省長時，正好是印尼跟西方國家的關係比與中國的關係更強，並且跟中國代表的會面最少。阿尼斯表示，若當選也會重新評估擴建印尼高鐵等大型計畫，跟中國政府合作的相關計畫會受到進一步嚴格的審查。

而針對南中國海議題，阿尼斯認為東協需要在解決爭端方面發揮更大影響力，他說：「我們不應該是單一國家行動，而應該跟東協團結在一起。我們應該作為一個統一的地區與其他國家打交道，而印尼必須帶領東協。」

執政黨民主奮鬥黨：甘查爾

印尼民主奮鬥黨的甘查爾得到印尼普通民眾的大力支持，因為他不屬於任何政治或軍事精英，出身卑微。印尼廣受尊敬的安全事務協調部長馬福（Mohammad Mahfud）是甘查爾的競選搭檔。

對中國最有吸引力的候選人

甘查爾也很受年輕選民歡迎，並且在社群媒體上很活躍。甘查爾表示，他將延續佐科威總統的政策，維持印尼經濟 7% 的成長率，並承諾創造 1700 萬個就業機會。他還承諾軍事硬體現代化，並擴大社會福利普及率。

甘查爾可能是對中國最有吸引力的候選人。佐科威所屬的印尼民主奮鬥黨長期以來與中國共產黨有著密切的聯繫。北京也一直支持佐科威在婆羅洲島上建設新首都。在「一帶一路」之下，中國企業對融資和主導努山塔拉基礎設施表現興趣。

批准與中國臨時協議　強化海軍裝備與海巡能力

甘查爾說道：印尼需要優先發展海軍武器裝備，並為在該地區巡邏的海軍船隻提供補給，並認為國防預算佔  GDP 1% 到 2% 是非常合理的。

對於南中國海問題，甘查爾說：「為解決南中國海爭端而採取的各種措施，包括導致制定行為準則文件的《南中國海各方行為宣言》，都失敗了。」因此，他提出三個方案：批准跟中國的臨時協議，加強印尼的海軍能力和巡邏，以及開始開採位於印尼和越南之間以及南中國海以南的北納土納海的天然氣田。

經濟與法律研究中心負責中國與印尼關係研究的主任拉瑪特（Muhammad Zulfikar Rakhmat）表示，在三位候選人中，甘查爾可能更傾向中國。在擔任中爪哇省省長期間，甘查爾負責處理中國對直葛（Tegal）和馬當（Batang）等製造業城鎮的投資問題。中國投入大量資金開發馬當綜合工業區，投資額達 15 億美元。拉瑪特也補充說，普拉伯沃也可能延續總統佐科威目前的親中政策。

現任印尼總統佐科威外交政策現狀

佐科威自 2014 年上任以來提出了以國內為中心、經濟優先的外交政策，目標是到 2045 年將印尼發展成為世界前五大經濟體之一。印尼在地緣政治的影響力有兩個值得注意的例子，分別是擔任 2022 年 G20 主席國和 2023 年東協主席國。

在跟中國往來的部分，2023 年拖延已久的雅加達–萬隆高鐵終於投入營運。中國透過政策性銀行和國有企業為該這個計畫提供資金。這計畫於 2016 年開工，一開始預算是 45 億美元透過印尼–中國合資企業提供優惠融資。

但由於中國武漢肺炎和其他後勤延誤等多種原因導致工期超時，同時也超出預算 12 億美元。為了彌補超支，中國希望印尼提供國家預算作為抵押。這在印尼引起陷入中國「債務陷阱」的疑慮。雖然最後印尼沒出賣主權以國家預算當抵押品，但巨額貸款的壓力仍備受質疑。

對大多數印尼人來說，這次印尼大選，經濟、教育和基礎設施等緊迫的當地問題，是更重要的優先事項，不太可能單就外交政策問題決勝負。甘查爾和阿尼斯都在地方治理方面取得了紮實的成就，而普拉伯沃在西蘇門答臘和西爪哇擁有強大的民眾基礎。儘管如此，候選人與美國和中國關係，還是會成為印尼選民投票的參考之一。

印尼長期以來一直在兩個大國之間搖擺，任何對候選人跟美國或是中國太過接近都會引起密切的關注。而美國和中國本身也是緊盯印尼的總統選舉，試圖在東南亞最大經濟體印尼中取得未來優勢。

參考新聞連結：
2024/01/12　VOA　Indonesian Candidates Differ on Solutions for South China Sea Disputes
2024/01/25　The Economist　Who will be the next president of Indonesia?
2023/11/29　Nikkei Asia　U.S. and China loom in background of Indonesia’s presidential race
2024/01/22　Hindustan Times　Indonesia’s 2024 elections and the future foreign policy traje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