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助柬埔寨運河　中國在暹羅灣影響力佈局

柬埔寨 8 月 5 日破土動工德崇扶南運河（Funan Techo canal）計劃，這條中國資助運河的目標，是要將柬埔寨首都金邊連接到泰國的暹羅灣。

對柬埔寨國內來說，動工日還特別選在柬埔寨總理洪馬內（Hun Manet）暨前總理洪森（Hun Sen）的生日，象徵政權的移轉與世襲。但對國際情勢來說，柬埔寨因環境問題以及跟鄰國越南關係緊張，而中國以國家資本不斷增強對柬埔寨的影響力，此運河計畫勢必加劇地緣政治的衝突。

柬埔寨將減少對越南依賴　中國影響力加深　

德崇扶南運河（Funan Techo canal）預計耗資 17 億美元、全長 180 公里，計劃將柬埔寨首都金邊與南海岸的白馬省（Kep）連接起來，最後通往暹羅灣。因此，柬埔寨希望這條寬 100 公尺、深 5.4 公尺的運河能降低運往唯一深水港施亞努港（Sihanoukville）的運輸成本，並減少對越南港口的依賴。

分析人士表示，這項基礎建設計畫在某種程度上是柬埔寨統治菁英在拉抬洪馬內的國內支持度而做的，也因此會選在洪森的生日動土。

這條運河也是中國「一帶一路」計畫之一，施工期預計 4 年。洪馬內表示，將不惜一切代價建這條運河。雖然這條運河會由中國和柬埔寨公司共同建設，但柬埔寨公司會擁有 51% 的多數股權。

副總理孫占托（Sun Chanthol）證實，運河是由「中國路橋工程」（China Road and Bridge Corporation, CRBC）承包，事實上，「中國路橋工程」並非承包柬埔寨政府的標案，而是全額資助並承包。運河計畫凸顯了中國在柬埔寨政治和經濟中的份量。

賭場飯店等中資計畫遍布　柬埔寨40%外債來自中國

柬埔寨是中國的重要外交夥伴，有助於平衡東協成員國對中國的批評，例如包括越南在內跟中國在南中國海有爭端的成員國。中國的巨大影響力可以從遍布柬埔寨的眾多中資計畫、飯店和賭場中看出。

中國國有銀行提供機場、道路和其他基礎設施的貸款。柬埔寨超過 110 億美元的外債中有近 40% 是欠中國的。

柬埔寨的國家發展一直很依賴外部支持。但令鄰國和包括美國及盟國在內的一系列相關各方感到擔憂的是，柬埔寨政策缺乏明確性，而且這些政策主要受到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這對區域都有潛在的影響。德崇扶南運河計畫也不例外。

不只是運河　德崇扶南運河對中國的用途　

學者 Nguyen Minh Quang 和 James Borton 在《外交家》（The Diplomat）撰文分析，德崇扶南運河的重要性不僅僅在於航行。它更可能是針對柬埔寨南部的採礦、農業和工業的現代化，而那裡正是柬埔寨雲壤海軍基地和中國飛地經濟（Enclave economy）的所在地。因為對柬中兩國來說，這是雙贏的計畫。

中國用以鞏固裙帶政治合法性

雖說一帶一路的貸款確實打造了地緣政治秩序，確立中國在東南亞的主導地位。

儘管受貸款國政府多強調基礎設施發展和經濟成長，但跟「一帶一路」相關的問題相當多且受到廣泛關注，包括環境退化和資源枯竭。 

不過對於柬埔寨來說，中國慷慨的援助計劃還關係到柬埔寨裙帶政府的合法性。

從經濟上來看，推動野心勃勃的基礎設施項目是金邊新政府鞏固控制權、洪森之子洪馬內及其政治盟友的子女確立自身地位的首選策略。 

自然資源需求增加方便出口到中國

雖然這些耗鉅資的計畫被認為會增加政府債務危機的風險，但在短期內有助於減輕失業危機，刺激國家經濟成長，並促進對中國市場的出口。因此，人工運河被政府宣傳為可以讓柬埔寨在 2030 年成為世界十大農業經濟體之一。

此外，柬埔寨東南部省份擁有礦產等工業資源，包括在貢不（Kampot）、茶膠（Takeo）和柬埔寨大陸棚未開發的石油和礦產儲量。

隨著中國對柬埔寨礦產、農產品和木材需求的不斷增加，建造更大的道路和水道，將自然資源從內陸地區運輸到沿海港口進行出口，成為當務之急。 

有利中國海外投放軍力　戰略意義的前哨基地

透過支持德崇扶南運河，中國在柬埔寨的影響力又往前邁一大步，也有利於中國在海外投放軍力。就像美國在日本一樣，中國海軍需要長期的海外前哨基地，以確保軍事後勤供應和穩定的海外行動，2019 年中國國防白皮書也提出這一點。

2022 年 6 月，中國和柬埔寨的軍港擴建計畫破土動工，該計畫引起美國和其他國家的擔憂，擔心該計畫可能會讓中國在暹羅灣擁有一個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軍事前哨基地。

據報導，洪森於 2019 年授予中國在雲壤海軍基地（Ream Naval Base）建立軍事基地的權利。他長期以來一直否認這一點，並稱柬埔寨憲法禁止外國軍事設施。但衛星照片顯示，從 2023 年 12 月到 2024 年 5 月，兩艘中國軍艦在該港口停了 5 個多月。

相關報導：
柬中高官出席雲壤基地擴建動工儀式　越南日益擔憂中國影響力
人在做、衛星在看：中國又在柬埔寨雲壤續建深水港

監視泰國馬來西越南動態　中國朝向軍工產業鏈在地化

對中國海軍來說，柬埔寨南部沿海地區是最合適的，因為它環繞整個暹羅灣，使中國海軍能夠監視泰國、馬來西亞和越南南部鄰近的商業和軍事重要港口。

更重要的是，柬埔寨南部海岸靠近越南和印尼之間的國際航道和石油資源豐富的大陸棚，其中一部分包含中國自行界定南中國海九段線的海洋主權主張。

而且德崇扶南運河只是這項野心勃勃計劃的第一階段。

城市化、農業現代化、採礦活動和基礎設施投資，包括沿著運河在白馬建深水港，這可能是在為柬埔寨支援中國經濟飛地和軍事後勤支援節點鋪路。

如果這些發展中心得以實現，中國海軍將能夠完美地進入雲壤海軍基地，以及軍事供應鏈和資源的在地化，例如由當地提供食物供應和軍事配套產業。

以柬制越　運河武器化？

另一方面，人們仍然擔心運河對環境的潛在影響，特別是對湄公河流量的影響，湄公河的漁業和農業養活了 6 個國家的數百萬人。

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所（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分析師研究員阮克江（Nguyen Khac Giang，音譯）表示，該計畫讓越南感到擔憂，他說：「柬埔寨的大部分出口可能會從目前的路線（穿過越南邊境到達越南港口）轉移到柬埔寨港口。」

運河在旱季可能轉移湄公河30-50%的水

對於越南來說，運河設計不當和管理不善可能會加劇湄公河三角洲現有的水危機。但鑑於柬埔寨和越南之間「複雜的歷史遺產」，儘管兩國關係密切，但兩國之間的關係存有爭議。越南不願公開批評柬埔寨，以免被視為侵犯鄰國的主權。

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The Stimson Center）警告，這條運河會對越南湄公河三角洲的水資源供應和農業生產造成重大的跨境影響。越南出口的米 90% 產自該地區。

4 月初，越南曾要求柬埔寨分享有關運河的資訊，並評估對湄公河三角洲地區水資源和生態系統的影響。越南專家估計，在最壞的情況下，例如運河在旱季可能會移轉 30-50% 湄公河的水。

以柬制越？　中柬越三方角力加劇　

因此一些分析人士擔心，德崇扶南運河會被「武器化」，這會讓越南的糧食和水安全面臨極大的風險，使金邊對鄰國擁有相當大的影響力。再則，這條運河在越南西南邊境附近支援中國的經濟飛地和軍事設施，對越南的國家安全構成可預見的挑戰。 

幾十年前，柬越因中國支持的紅色高棉襲擊越南而發生重大衝突，導致越南於 1979 年初入侵柬埔寨並推翻赤柬政權，以及中國隨後入侵越南。

柬越兩國政府都極力避免重演這段悲慘的歷史。然而，越南仍然保持謹慎，因為柬埔寨與中國關係越來越密切並不一定會符合越南的利益。即使中越兩國目前是所謂的「全面性戰略夥伴關係」。

延伸閱讀：不甩習近平「命運共同體」　越南巧回：兩國是「共享未來共同體」

中國打破泰國湄公河下游的獨霸

隨著柬埔寨和越南邊境最近的緊張局勢以及「歷史水域」海洋劃界問題懸而未決，柬埔寨的民族主義情緒正在上升。如果德崇扶南運河的建設有利於中國侵占越南邊境或對湄公河三角洲造成重大跨境影響，可能會破壞兩國的政治信任。

美國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主任波林（Greg Poling）說：「我不確定我們應該如何嚴肅地對待越南對這條運河的擔憂，該運河會讓中國船隻在胡志明市和越南南部其他地區航行。

可以讓中國最終打破泰國多年來封鎖在湄公河下游（無論如何在柬埔寨境內與否）巡邏的狀況」

柬埔寨拒絕與越南談判

因此，越南表達關切並呼籲柬埔寨提供透明度和負責任的資訊共享。儘管柬埔寨政府應該啟動事先磋商程序，並與越南政府合作以達相互理解和最佳運河工程設計，但洪森和洪馬內都僅呼籲支持該計畫，並稱這是柬埔寨人民的偉大力量。

洪森在 4 月的一次公開活動中說：「我不會在這一點上讓步，我想坦白強調，沒有必要進行談判。」

德崇扶南運河是否會成為加劇柬越兩國雙邊關係的關鍵因素還有待觀察。但可預見的是相關各方的競爭將會加劇。

嚴重緊張柬埔寨和越南雙邊關係的遊戲規則改變者還有待觀察。鑑於運河的上述安全驅動因素，該地區預計相關各方之間的競爭將會加劇。

例如，越南正在加緊準備可能的應對措施，以減輕對其安全的潛在影響。中國與其他外部超級大國在暹羅灣的地緣政治競爭也會日益激烈。

參考來源：
2024/08/07　The Diplomat　The Geopolitics of Cambodia’s Funan Techo Canal
2024/08/06　AP　Cambodia breaks ground on a China-funded canal and says it will be built ‘no matter the c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