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戰略研究論壇顧問、產經新聞華盛頓特派員古森義久在日中建交 50 週年，回顧日本在 1979 年到 2018 年之間對中國提供政府開發援助（ODA），協助中國建設基礎設施，卻間接促成中國軍事發展，不僅沒有達成原先日中友好的目的，還養成了一個可能反過來攻擊自己的怪獸，古森認為這是日本外交政策的一大挫敗，必須重新省思。
9 月 29 日是日本和中國在 50 年前建立邦交關係的週年紀念日。儘管日中邦交關係正常化一詞被日本政府作為官方術語使用，但直到 1972 年，日本一直將台灣的中華民國視為整個中國的代表，維持著邦交關係。這種情況是不正常嗎？古森認為這一點很難一概而論。
（圖／外務省）
那麼，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半個世紀的邦交關係對日本而言有什麼意義？古森說這是一個俯瞰全局的好時機。日本的對中政策有什麼特點？它是正確的政策嗎？這是認清當前局勢並進行反思的機會。
日本的政府開發援助促進中國富國強兵
到目前為止，日本的對中政策的特點就是大規模的經濟援助。
在日本戰後的對外關係中，對中國的援助金額也是破紀錄的。從 1979 年至 2018 年，日本政府以政府開發援助（ODA）共提供中國 3.6 兆日圓。除此之外，還有總額 3 兆數千億日圓的資金以 「資源貸款 」的名義作為經濟援助提供給中國。所以，日本對中國的援助總額實際上是約 7 兆日圓的龐大金額。所有這些錢都是源自於日本政府的公共資金，也就是日本公民的稅收。
根據日本國際協力機構（JICA，執行 ODA 計畫的主要機構），日本對中 ODA 當中有「無償資金援助」約 1,600 億日圓、「日圓貸款」約 3.3 兆日圓（年利率落在 0.75%～2.2%，還款期為 30～40 年，有 10 年寬限期）、「技術合作」約 1,900 億日圓，共計約 3.6 兆多日圓，276 項計畫。2000 年代以後日本經濟低迷，大幅縮減了對中援助額度，並把援助重點從基礎建設轉向環境保護。在 2008 年不再受理日圓貸款計畫，於 2018 年停止新增計畫，最終在 2022 年 3 月結束所有計畫的實施。日本是援助中國金額最多的國家，除了日本以外，中國也有獲得德國、法國、英國的 ODA 援助。
（圖／共同社／中央社）
日本 ODA 對中國建設國家骨幹有正面貢獻。其中大部分用於經濟發展基礎設施的建設，全部都是應中方要求選擇投入鐵路、公路、機場、港口和通訊網絡的建設。中國各地鐵路電氣化的 40% 和港口設施的 15% 是利用日本 ODA 資金建設的。考慮到其他國家沒有為這種類型的基礎設施建設提供任何援助，這是日本對中國政府的一個令人驚嘆的貢獻。對中方用於扶貧濟弱和人道主義援助的部分幾乎為零。其結果是促進中國共產黨政權富國強兵國策的發展。
而且這種 ODA 並沒有達成日本原本的目標——促進日中友好。中國政府並沒有將來自日本的援助告知他的人民。ODA 也無助於促進中國的民主。在過去的半個世紀中，共產黨一黨專政的鐵腕統治並沒有改變，反而得到了加強。
考慮到軍事應用的基礎建設
對中國以 ODA 援助的最大問題是，這些援助促進了中國軍事能力的增長。
首先是日本的 ODA 資金給了中國政府更多增加軍事預算的餘裕。
對中國政府來說如果有越多資金必須要投入非軍事的經濟開發，軍事預算就會受到限制。但如果日本的援助分配給經濟發展，中國就可以將更多的資金分配給軍隊。這是一個非常單純的計算，例如，中國在 1981 年正式宣佈的國防開支為 167 億人民幣（約 2,600 億日圓），這一金額相當於 1980 年代和 1990 年代日本對中國一年份的 ODA。因此可以說，日本的 ODA 補充了中國的國防開支。
第二，利用日本 ODA 建設的基礎設施間接促進了中國軍隊強化軍事能力。
古森提到日本援助中國建設的鐵路、公路、機場、港口和通訊網絡等基礎設施，就發揮了軍事效用。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司令部（負責補給和運輸）參謀長楊澄宇 1998 年在一篇題為 「區域戰爭的後勤支援」的論文中這樣說：
「在戰爭時期，需要一個通過鐵路、高速公路和地下交通路線運輸軍需物資和部隊的綜合系統。」
意思就是說日本 ODA 主要對象的基礎設施建設，對中國提高作戰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古森再舉例 1999 年初，中國人民解放軍旗下的《中國國防報》一篇題為「高速公路也是一種國防能力」的重要文章，甚至講得更加直接。在寫到南京—上海之間的高速公路時，文中提到「感嘆於它在戰爭發生時將發揮多大的作用」，那篇文章直言中國的高速公路在設計時強調了這些因素：① 與軍事基地和軍用機場相連；② 強度能抵抗炮彈和飛彈：③ 能立即轉為軍事管制；④ 能立即轉為軍機的跑道和軍用直升機的起降點。
正是日本的 ODA 促進了這些公路的建設。到 1999 年，日本已經為中國的高速公路建設提供了 2,500 億日圓，並開通了 12 條總長共 2,000 公里的高速公路。
（圖／JICA）
也加強了攻擊台灣的能力
第三，日本 ODA 有一部分直接投資於加強中國的軍事能力。
利用日本 ODA 30 億日圓鋪設蘭州到西藏拉薩長 3000 公里的光纖，這項計畫這完全由人民解放軍部隊來執行，軍方也在隨後的使用中擁有優先權。
大約有 700 億日圓的 ODA 資金被授予貴州省，這是中國西南方一個著名的重要軍事工業地區。資金大部分是用於基礎設施建設，包括鐵路、公路和電話網。貴州省是戰鬥機製造廠、軍事電子廠、生產武器材料的鋁工廠和鋼鐵廠的所在地。古森直說日本對軍事工業基礎設施的資金投入，對中方而言就幾乎是貢獻給了軍事。
（圖／JICA）
還有人指出，日本 ODA 提高了中國軍隊攻擊台灣的能力。古森說「令我驚訝的是，我在 1997 年被當時的台灣總統李登輝直接告知此事。」那是在台北的一次單獨採訪中。
李登輝先生懇切地講到，大意如下：
「我理解日本政府向中國提供援助，但請不要為加強福建省的鐵路建設提供 ODA。這是因為它將加強福建的鐵路網，會利於運輸飛彈和士兵，並增加攻擊台灣的能力。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中國軍隊都將其部隊和飛彈群集中在靠近台灣的福建省內。顯然，這是為在緊急情況下攻擊台灣而進行的大規模部署。在這樣的軍事態勢下，鐵路對於武器和部隊的快速移動是不可或缺的，可以說就是軍事態勢的一部分。日本政府就在 1993 年提供了 67 億日圓的援助（低利貸款），用於福建省的鐵路建設。」
如果日本政府遵循《ODA 大綱》，就不應該提供 ODA 給這種可能有助於軍事發展的建設。這是因為日本政府作為提供 ODA 指引的《ODA 大綱》明確指出，日本 ODA 應「避免用於軍事用途」。特別是它責成日本有義務「注意對方國家的軍事開支、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和飛彈的動向」。然而，對中國的 ODA 卻違反了所有這些規定。
關於《ODA 大綱》可參考此篇下半：經濟安全就是國家安全》借鏡日本以法案因應新型態威脅 以經濟手段創造有利環境
（圖／JICA）
日本促成怪獸的成長
現在，中國背棄了國際規範，擴大自己的霸權，成為一個威脅到日本領土完整的異樣強國。中國現在是一個國際怪獸，從它試圖用軍事力量從日本手中奪取尖閣諸島就可以看出。在日本和中國建立外交關係 50 週年之際，中國的武裝艦艇侵入了尖閣附近的日本領海。
日本政府通過對中國的 ODA，促成了這樣一個以霸權為導向的軍事強國的出現。提供公共資金讓一個會襲擊自己的怪獸成長茁壯。
古森認為這是日本外交政策的一個重大挫敗。在日中建交 50 週年之際，必須重新進行反思和自我反省。
參考新聞連結：
2022/10/03 日本戦略研究フォーラム 日中国交半世紀の裏歴史、モンスター中国を育ててしまった日本の「莫大援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