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智庫《中共影響力行動 — 馬基維利時刻》〈台灣篇〉精要摘譯

C/ 以台灣農業為目標之資訊攻擊

農業在現代經濟中的分量儘管不斷萎縮卻依然重要，也因此常成為資訊攻擊的目標。

2018 年 5 月 29 日，臉書粉專「罷免民進黨」、「靠北時事」與隸屬「中國評論集團」的「中評社」針對香蕉售價和蕉農之不滿展開攻擊，隨後內容農場 Nooho 也跟進試圖炒作該議題。6 月 2 日，「新華社」與內容農廠「每日頭條」進一步引申：「民進黨當局拒絕承認 92 共識是兩岸關係惡化的元兇，波及台灣觀光、農業和漁業」。Line 上隨後出現「高雄旗山蕉農棄置收成」的照片，經調查才發現該照片其實是 2007 年的舊照。同樣的手法也運用在鳳梨產業上，只不過照片所攝不是台灣台南，而是中國廣東省湛江徐文縣。2019 年 3 月，距離大選的日期更近，同樣的手法再次出現在中天電視上，只不過這次攻擊目標換成是柚子，由國民黨的謝龍介站在果農身邊，說有 120 萬噸到 200 萬噸的柚子被倒入曾文水庫。

D/ 值得注意的是中方如今也試圖用繁體字、福建話內容「反串」台灣網紅、YouTuber，證明語言隔閡如今已不足以保護台灣不受中共認知作戰的侵襲。

舉例來說，「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旗下「你好台灣」平台的記者張希達就曾製作影片，於 2019 年 8 月利用 Youtube 和 Facebook 頁面「玉山腳下」散播假消息，該影片在短短兩個月內就被觀看 15,800 次，更被分享達 127,000 次。除了張希達，李杰/李榮貴（同一人？）也是以個人名義於台灣總統大選期間（2019 年 6 月）散佈假消息的另一例子。

E/ 武漢肺炎疫情（2020）

2020 年 2～3 月間，中共在針對台灣總統大選的認知作戰失敗後，迅速將目標轉移至台灣政府如何面對武漢肺炎的議題上，再度透過 Facebook、Twitter 和 YouTube 對其展開攻勢。事實上，唐鳳政委指出：「中共所散布的絕大多數假消息攻擊都是針對食安與公衛議題，純粹的政治議題反而較少」。

這期間北京採用的手段包括假冒身分和圖像的移花接木。舉例來說，一個在 Twitter 上散布假消息的帳號便取名為 @APChinese_（如今已被 Twitter 停權），使用的大頭照則是美聯社的商標（Associated Press）。該帳號假冒美聯社中文版的名義，於 2020 年 2 月 28 日發文指控台灣政府隱匿疫情，將死亡人數壓低，並配上一張屍體擺放在地上的照片（經查該照片其實攝於 2006 年印尼一場大地震之後）。

2020 年 3 月，法務部在一場記者會中指出：「針對疫情的假消息調查一共有 271 件，其中 196 件源自中國（72%）。中共網軍製作針對台灣民眾的假訊息內容，彼此協調傳播途徑後，再藉由假帳號將其散佈到台灣的臉書群組中」。

另一種資訊攻擊則採用「假證詞」的方式進行，中共網軍只要用填充題的方式做變換，營造「多元吹哨者」的假象，例如：「我的 XXX 是市議員，他的市議員同事跟他說：台灣確診人數其實超過 XXXX 人，而死亡者更超過 XXX 人」。此外，也有 P 圖製造的（假）新聞螢幕畫面擷取，或者是偽造中央疫情指揮中心的聲明。

2020 年 4 月，在所謂「台灣發起對譚德塞種族歧視攻擊」的事件中，網路上突然出現大量內容一字不差，完全一樣的「台灣人道歉函」。事後經法務部調查發現，原來這些道歉函係由隸屬中國之 Twitter 假帳號發出，純屬中共自導自演之「被道歉」事件。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ASPI）也發現這些用繁體中文發出「台灣人道歉函」的 65 個 Twitter 帳號中，有 60% 原本是用簡體中文發文，也就是說這些是假冒台灣人的中國人所為。隨後，中共外交部官員立即聲援譚德塞，就連中國愛國主義說唱團體「天府事變」（CD REV）也就此事立即發表歌曲「Mr. Virus is warning us!」，顯見中方根本是有備而來。

實則，2020 年 2～3 月以降針對台灣防疫之認知作戰目標有二：其一，抹黑蔡政府與民進黨，讓台灣人民對其民選政府失去信心；其次，掩蓋台灣防疫政策的傑出表現，以免其成為全球民主自由國家防疫的典範。2021 年 5 月間，當台灣防疫發生破口（即便當時台灣疫情仍優於全球絕大多數國家），中共及其協力者即再次發動認知作戰，一時間關於疫苗及防疫政策之假消息甚囂塵上，不絕於耳。

F/ 台灣外交相關資訊攻擊

儘管中共對台灣的外交打壓主要是基於「心理戰」的層面，但假消息與資訊戰的手段也不時應用在該方面，在此僅列舉其中四個案例。

2018 年布吉納法索與台灣斷交之際，PTT 上突然出現宏都拉斯外交部長正在北京密談與台灣斷交並與中共建交之謠言，甚至暗示台灣與海地的外交關係也即將不保。類似的案例層出不窮，而北京的目的是要增加台灣民眾的焦慮感，並減損其對政府外交政策之信心。

同年的夏天，LINE 上出現另一則假消息，聲稱加拿大航空不再接受用台灣護照訂票，逼得外交部出面澄清。事實上，持台灣護照能夠免簽入境的國家達 145 國，足足比中國護照的 75 國多了一倍；2020 年 9 月，台灣更進一步將護照封面「Republic of China」英文字樣刪除（編按：實際上為英文字樣縮小），避免國人行走國際產生不必要的困擾。

此外，由中國經營之「西陸網」（xilu.com）也曾刊登以「台灣欲租借太平島與美國」為題之報導，事後由外交部予以出面澄清。在中美「冷戰」的框架下，類似此件將美國牽連其中之假新聞恐將愈來愈多，目的是要升高台灣海峽的緊張情勢，讓中共有藉口介入甚至是發動戰爭。

最後一個案例是北京方面試圖離間台灣人民及其民選政府，同時離間台灣與其美、日盟友之嘗試。2021 年 4 月，一張偽造之總統府文件在 Facebook 流出，表明台灣將引進來自日本福島之「遭受核污水」。然而文件上卻出現簡體字，因而露出馬腳，最後由蔡總統本人發表嚴正駁斥。

事實上，中共對台之外交打壓無所不用其極，國際組織一旦由中國人（或其盟友）出任要職，多半剔除台灣參加國際事務之權利，例如柳芳擔任國際民用航空組織秘書長期間的 ICAO，或譚德塞主管下之國際衛生組織（WHO）。2020 年 1 月起，一些國際人士甚至發現自己在發表挺台言論後，竟然遭到國際民用航空組織官方 Twitter 的封鎖。諸如此類事件皆在在證明中共對台的外交打壓，及資訊戰與認知戰的積極多元。

IV/ 針對台灣之軍事影響認知作戰

在此同時，不論是在選舉期間或平時，中共也從未間斷對台之軍事恫嚇、演習騷擾（及大肆報導）等對台的心理作戰，而且近年來軍事行動的比例有上升的趨勢。

2016 年民進黨重新執政以來，北京的軍事動作變得更加頻繁，原因是中共認知到其軟實力已經失敗，並未能擄獲台灣人民的心。

對台灣防空識別區的侵擾是人民解放軍空軍最常運用的手段，2020 年一共有 380 架次，而且光是 2021 年 10 月前四天就有 145 架次的中共軍機進入該區。中共陸軍則在朱日河模擬攻占台北和總統府，其海軍陸戰隊也常做兩棲登陸奪島演練。其中有部分是例行的軍事演習，但也有部分是中共針對時事（如台美外交突破），用軍事手段做出之政治回應。

實則，北京對台灣之軍事恫嚇具有兩個層面的意義：首先是解放軍的純粹軍事行動與演練備戰，其次則是伴隨而來，大肆宣揚軍演的對台心理作戰。中共媒體會藉著報導刻意放大解放軍軍演的規模與實質意義。舉例來說，例行性的軍演往往會被塑造為針對性的反應，局部性的演練也會被描繪成全面開戰的總動員。儘管如此，不可諱言近年來不論是在純粹軍事層面，或者心理戰層面，中共對台的軍事影響恫嚇行動，可謂侵略性十足且逐步提高強度。

其背後的目的不外乎製造台灣人民的心理壓力，促成某種失敗主義或抵抗無用論的產生，此外也想藉此營造雙方可能擦槍走火的危險情勢。台灣軍方也深知共軍挑釁的背後目的，因此一向保持冷靜克制不過度反應，不給中共任何可趁之機。

解放軍對台心理戰的企圖，亦可從其頻繁公布軍機繞台照片、影片的行徑中窺知，例如「轟-6K 玉山合影照」。不過，雖說其目的是要恫嚇台灣人民，瓦解其對民選政府和國軍的信心，但也有可能是用大內宣煽動民族主義進行維穩，畢竟類似做法除了有造假的嫌疑，台灣人也已見怪不怪，反倒是中國內部的各種揣測討論較為激烈。

中共的最後一種軍事恫嚇手段是散佈不實消息（如美國軍機在台降落或起飛），並將該行為視為「踩紅線」，然後藉由「環球時報」的「嘴炮」威脅台灣北京將如何又如何懲戒「越線行為」。無論是捏造的假新聞，或時事中恰巧有機可趁足以攻擊台灣，中共對台的認知作戰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V/ 結論

總結來說，中共對台的政治作戰在戰術層面的確獲致一些成功，因為成功讓台灣社會相當程度撕裂分化，然而就戰略層面來說卻是失敗的。其對台政戰甚至產生了反效果：習近平對台威逼利誘的結果並未如預期，台灣多數人民依然支持蔡英文總統與民進黨政府，反倒是對北京政權的戒心提高了許多，中共對國民黨的支持反倒成為選票毒藥。在此同時，台灣意識也愈趨高漲：如今認為自己「單純是台灣人」的比例達 67%，是史無前例的高峰。香港反送中運動也有推波助瀾的功效，讓台灣人看清中共「一國兩制」的虛假承諾。此外，台灣政府也提出多項政策以防止外國勢力，尤其是中共的干預，讓後者的影響力行動成效在未來逐步遞減。在此同時，台灣也正決心降低其經濟對中國的依賴，讓本身的經濟投資與貿易更為多元，例如在觀光層面就歡迎來自更多不同國家的客源。整體來說，北京政權近年來不管是對台或對全世界的侵略性都提高許多，然而這樣反而提升了台灣在全球的魅力與軟實力。由此可見，中共試圖在國際上孤立與弱化台灣的努力，反倒造成了相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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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翻譯自：
Institut de Recherche Stratégique de l’Ecole Militaire　LES OPÉRATIONS D’INFLUENCE CHINOISES – UN MOMENT MACHIAVÉL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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